芳菲殿中,一聲長過一聲的簫音緩緩流長,簫聲清越之中帶著一絲薄薄的憂思,如三月的游絲那般一縷縷的似要鉆入人的心間。
來順的眸子不易察覺的沉了一沉,“若妃娘娘,前面就是芳菲殿了,奴才便不進去,就送到這會了。”若妃怔怔的點點頭,臉上乍然而起的,也不知是何表情,她的步履微帶著亂意,一搖一晃的向著寢殿的大門走去。鈴兒輕嘆一聲,慢慢的跟了上去。
簡湛南大半個身子都倚在了一棵桃樹上,竟然是一身樂師打扮,寬大的白色樂師衣袍,在暈黃的燈光下,打下薄薄的一層溫良的光暈,隨意扎起的發在夜風的輕呢下有一縷一縷的飄蕩,她們進去時,只能見著她舉著簫靠在涼薄的唇上,緩緩吹奏,那嘴角牽起的弧度亦不知是笑還是愁。
杜若的眼微微有些濕潤,她略有些激動的緊走幾步,卻略張著嘴,喉間發不出任何的聲響,只有她是樂師簡湛南的時候,她才能感覺自己是杜若,那個與她汜水橋畔相逢的杜若,而不是這深宮之中幾多恩怨幾多愁的若妃。
“你回來了……”簡湛南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紫木洞簫,緩緩轉身,靠在桃花樹下,靜靜的看著她笑。
“舞妃瘋了,虞水心被扣押在了容華殿。”若妃亦是笑的一臉薄脆,緩緩的走進她,看著她因為聽聞舞妃瘋了的消息,臉上驟然閃現的一抹不忍與歉疚,她不由的生生摳緊了自己的手,“湛南,為什么不讓我找的,不是皇上,而是太后?”
“為什么?是不是顧念與虞水心的姐妹之情,是不是知道太后會包庇虞水心,是不是?”第一次,她帶著絲尖銳與她說話,“虞水心只是你妹妹,不是你……”
“若兒。”簡湛南對她莫名的激動,臉色未變,抓著洞簫的手卻在暗中握的更緊,另一只手怔怔的放落在自己倚身而立的桃樹之上,聲音清脆而帶著一絲薄冷,“若兒,我不想騙你,讓太后獲知此事,確是我有一份私心,水心受任何懲罰都不為過,但我只想保她一命……更何況?!彼某湃糇邅恚咽钦驹谒拿媲埃p輕的道,“更何況,我覺得太后跟虞家,定然是有著牽扯,我亦是想,弄清楚當中的秘密。”
輕輕的上前,抱住了她,簡湛南靠在她的肩頭,唇上的清俊笑意緩緩的張揚,眼中卻透著一抹憐惜及無奈,“若兒,舞妃瘋了,我們的心,是不是很狠?”
杜若怔怔的看著她的發一縷縷垂落在自己的胸前,混合著自己柔軟的發,一絲絲一縷縷,帶著些莫難名狀的糾結,讓她一時忍不住伸出雙手輕柔的將這自己和她的發輕輕相繞,聞言,她的手略略一頓,唇上驀地綻放開一抹虛無的笑,只因她聽到簡湛南在自己耳畔似是自言自語的呢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舞妃這一瘋癲,幾乎離冷宮近一些之處,都能在深夜聽到或嗔或怒的哭喊和笑聲,每每都不能讓人安生。
這樣過了幾日,太后也不見得有動靜要徹查親口答應之事,倒是劉敏之抽空進了一趟宮,去般若居里見了谷溟熵后又在田妃的毓秀宮待了多時才出宮而去。
簡湛南站在角落里靜靜的看著劉敏之的身影消失在毓秀宮外,算算時間,離墨塵的接風宴竟然還只有兩日。
“大膽奴才……”驀地她的身后忽然響起一聲輕斥,驚的她僵直了背,緩緩的回過頭,見過的是一身綠色錦袍的柔妃,兩人面上都有些驚詫,直到柔妃身旁的宮女在一旁怒叫,“大膽,看到柔妃娘娘還不跪下。”簡湛南才回過神來,慌忙跪下,朗聲道,“樂師簡湛南參見柔妃娘娘。”
柔妃微有些恍惚的看著她,還是如第一次在宮中見著的那般,雖是恭謹,卻當真看不出有什么卑微的模樣,有禮卻不卑微,就那么淡淡的跪在地上,她忽然笑了一笑,隨即上前,一手輕輕的扶在了簡湛南的肩頭,“起來吧。”
“不知簡樂師現今是否有空,能陪本宮在這里走走?!比徨崧曊f道,眉目細致,溫婉含情,倒真的對了這柔妃封號,簡湛南疑疑惑惑的起身,隨即淡淡一笑,微微拱手道,“娘娘有命,湛南怎敢不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