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這么對我?”墨休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自己胸口不住流著血的傷口,他踉蹌著向似錦靠近幾步,似錦臉上的驚恐亦是被加深了幾分,她一步步的后退著,口中喃喃的叫著,“別過來,不要過來……”
“我說過,就算是地獄,我們也要一起下……”墨休踉蹌著又向她靠近幾步,地上,是點滴散落如紅梅的血滴,他慢慢的將另一只手從懷中抽了出來,抓在手上的,赫然是一把閃著冷光的柳葉刀,雖然身上的血在流,力在消,然而臉上卻絕對是從未有過的認真神情,“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手中的柳葉刀緩緩舉起,卻是拼盡全力擲了出去,墨休眼里的笑忽然之間便是帶著瘋狂之色,“一起……我們,一起吧……”
“不要啊……”簡湛南瞥見他的動作,一時已是驚慌的叫出了聲,也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她踉蹌著起身,跌跌撞撞向墨休撞了過去,然而終究是遲了一步,待她將墨休撞開些許,墨休手中的柳葉刀已是如射出的箭再無回頭之日。
似錦瞧著手中的鮮血,沒有躲開,待見著那柳葉刀已然飛向自己之時,她已是認命的閉起了眼睛,只聽“哧”的一聲,是刀斬入人身體里的聲音,然而等了片刻,她都沒有感到預想中的那般疼痛及絕望,她怔怔的睜開眼,卻只能瞧見自己眼前,那一抹在她看來不知該說是詭異抑或者是溫柔的紫衣。
管維,是管維,他背對著簡湛南及墨休而立,所以他們能很清楚的看到他后背之上,那一把薄薄小巧的柳葉刀,那銳利明亮的刀身勘勘映照著詭異的紫和鮮艷的紅,將他們緊緊的混合著映照。
“小,小維……”似錦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猛地上前抱住了管維的腰,一個勁的哭喊著,“你去哪了,你去哪了啊,我不想殺人,不想殺人的。”她拼命的捶打著管維的胸口,根本沒有發現他嘴角強自扯起的一抹勉強的笑意,管維想要伸手替她將亂發撫平,想要告訴她,再這樣打下去,那么天燁的姑娘們都會蜂擁而至,找她的麻煩;他想要告訴她,這些天自己對她的想念,想告訴她剛才看到那一幕交換紅鸞配的儀式,心中是怎樣的心急如焚,他亦是想那平時一般嫵媚妖嬈一笑,卻殊不知,心里只閃過一絲無奈及悲傷;
身子禁不住似錦這般瘋狂拼了命的搖晃,他一個踉蹌,已是重重的撲向了似錦的懷抱,腦袋亦是無力的耷拉著,不再開口,“小維,你怎么了?你說話啊?”似錦不住的搖晃著管維的身體,卻只見他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小聲的道一句,“似錦,我一直都在。”似錦慢慢露出一個安心蒼白的笑意,安靜忐忑的似及了一個孩子。
簡湛南幾次都想扶著房中的家具,踉蹌著跌撞過去,卻在看見墨休臉上忽然乍現的一抹詭異笑意時,愣在當場。
墨休拼盡了身上最后的一股力氣,無聲的襲來。
“小心……”簡湛南見狀立時拼力大叫出聲,管維似錦聽的她的提醒之聲,俱是一驚,管維一把撩開似錦的身子,才要轉身相迎,就已被人一把扣住了喉,墨休冷笑著將一粒墨綠色的藥丸飛快的丟入管維口中,輕輕一捏,一抬,一放,已是強行叫他咽了下去。
“你給他吃了什么?你竟給他吃忘塵?”似錦不斷的發出幾聲尖利的嘶叫。
他緩緩側頭看向在一旁面色驚恐的似錦,嘴角浮現出幾許殘酷的笑,“我說過,要送你禮物,我亦說過,縱然我要入地獄,亦是要拖著你,哈哈……”
管維鳳目之中,閃過焦躁的神色,他驀地拼盡全力,一掌將墨休重重打了開去,墨休便似是一張被風吹過的白紙,那般輕如紙鳶般飛落在了墻角,管維自己亦是因著那般盡全力而跌倒在地。
墨休緩緩撐起半個身子,臉上因著失血,是那般面無人色的慘白,他盡量的讓自己身體里的血流盡,盡量的讓自己眼中的陰狠癡絕再度出現,盡量的將自己唇角的那一絲殘酷和詭異張揚,他看向似錦,緩緩閉上了眼,說的最后的一句,卻是,“藥——在我——懷里。”
眼中的疑惑,心中的驚疑是那樣不加掩飾的露了出來,然而她再不遲疑,飛身過去,要往墨休懷里找忘塵的解藥,雙眼的視線卻在觸及他腰間的鳳配之時,略略怔住了,驚訝愕然怒意悲哀在一瞬間如潮般又漲又落,若不是他墨家這般勢大,郡王不會任他胡來,若非郡王默許他的胡鬧,似繡也不會死的這般不清白,若非如此,自己又何必因為想要變強,而主動要求入天燁為質……一點點,一滴滴,似乎都浸入腦海,她想不到自己如此深恨之人終于閉上了眼,是自己下的殺手,可是為何卻空空落落的,沒有一絲大仇得報的興奮及欣慰之感?她驀地不再多想,探手入他懷中,費力的掏取著,取出了兩個小瓷瓶來,一個紅的黯然,一個綠的張揚,紅色的那個是忘塵,那么綠色的這一個,就必定是忘塵的解藥咯?
似錦欣喜的捏著綠色的小瓷瓶,奔向了瑟縮在角落里的簡湛南,小心的自那里面倒出一粒藥丸,她慘淡笑著伸手到了簡湛南的面前,她的手上,綠色的藥丸,帶著草綠色的張揚,瞧的人隱隱帶著一抹生氣,簡湛南怔怔地自她手掌心里取過藥丸,微微猶豫了一下,放入喉中澀澀的咽了下去。
待她欣喜的重又要到藥之時,卻忽然像是被雷擊了一般,臉上所有的表情在一剎那間都僵在了臉上,彷徨忿恨,驚愕悲戚齊齊都似是定格了的畫面定在這一剎那,她的手心之中,靜靜的躺了一粒草綠色的丹丸,卻饒是她怎么奮力的再次倒取,都不能再有什么動靜。
藥,只有一顆了?似錦與簡湛南忽地飛快對視一眼,簡湛南怔怔的盯著似錦手中的藥丸,驀地無力閉上了眼,左戎王,他果真做到了,連死,都想著要給人帶來痛苦,她現在是終于明了了墨休那一刻臉上詭異的笑容。
兩個均中了忘塵之毒,卻只有一粒解藥,縱然再怎么相愛,都有一人注定要永永遠遠的忘記另一個人,而另一個人卻要強自接受著一段只有自己能夠承擔的感情,這又何止是一個地獄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