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左戎城外。
“砰砰砰”的幾聲煙火爆鳴聲仔城外竟然也能聽聞,幾十個身著同一色服飾之人,趁著那在絢麗煙火靡落瞬間的暗色,悄無聲息攀上了左戎城城樓,刀落命斃,動作狠戾,竟是殺人于片刻之間,才不及一瞬的功夫,城樓走道之上,已是橫尸遍地。
左戎城本該宵禁緊緊閉起的大門,在此時緩緩洞開,緊接著,數以萬計的人自城門處快速有序的進入,充滿鋼鐵節奏的步伐之聲,迎合著煙火不住的綻放聲及因著世子婚禮熱鬧喧嘩之聲,交織成一道詭異的音色。
左戎城中,那在街道之上的民眾,被那突然而來的大隊人馬驚惶的直向自己的屋子里躲去,一個個都閉緊了自己屋子的房門,縮在被窩里不敢再發出任何的聲響。
本自熱鬧不凡的大街之上,此時亦只余下那堅硬有節奏的踏踏步伐之聲,那些人的腳步不住踩在那厚及一寸的花瓣之上,瞬間已是將那滿地滿地的白色踐踏的只余下滿地的花枝,連那空氣中,都溢滿了淡淡的梨花清香。
天上的煙火還在不住的綻放,隕落,卻再也照不亮那滿地的梨花白。
梵清自是在婚禮的受邀之列,他按著各自約定的計劃,將手中大部分的兵力調于何求統領,聯合鬼方各部分對左戎王墨休頗有非議之人,與位于左戎王府內的羽林軍眾人里應外合,只待谷溟熵一聲令下,便發起致命一擊。
錢洋這次總算開竅,孤身一人,夜闖鎮鬼大營,以龍紋玉佩,宣讀熵帝旨意,秉持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币灰怪g,震懾全營,即后以“擾亂軍心”為由,當眾將不肯合作的將員格殺,隨即聯合快馬匆匆趕至的清涼王谷溟末等人急軍趕赴左戎城,將一切可能有的變數都斬殺在萌芽之中。
一霎時,天上再璀璨的煙火,此時也掩蓋不了這突發而至的肅穆與冰魄之意。
左戎王府內,眾人均是在嘻嘻哈哈等著新娘子的出現,卻殊不知外面正在發生著怎樣駭人聽聞的巨變。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新娘子來了,那喧鬧繁雜的聲音也在這一剎那間頓了一頓,眾人的目光均是朝著那個方向望去。只見剎那間梨花瓣清揚,紛繁落下之際,先是出現了一身粉紅衣衫嬌媚淡笑的似錦,眾人愣了一愣之后,俱是微微躬身,一個個道出內心復雜的一聲似錦郡主。
似錦嘴角挑起的一抹譏誚飛快的一閃而逝,隨即便是笑著要他們不必多禮。她忽地看見那被人簇擁著的世子墨塵,忽然自那齊齊圍在他身側,不知是防著他逃跑還是為著保護的人中,看見了幾個熟悉面孔,一霎時便已是反應過來,她頓住了腳步,卻不偏不倚正將穿著嫁衣的簡湛南遮擋在眾人眼前,她笑著向墨塵看去一眼,嗤笑道,“世子,怎么還傻愣愣的站在那里,難不成是不想娶新娘子了?”
墨塵面容清淡若微云,凜凜奪人心魄,眼中的喜悅卻是毫不自禁的從略微波動的眼眸里絲絲張揚,瞧的眾人不禁暗自納悶,這墨塵世子吊兒郎當的一人,也莫不是變化太過于大了。
墨塵淡笑著微微掙脫開身側之人,舉步走向簡湛南,輕輕的一步一步,雖意態祥柔,卻偏生有種氣吞山河的氣勢,讓人在暗自疑惑間又不自已的為那氣勢所迫,只想仰視。
那一聲接過一聲的腳步漸漸逼近,簡湛南一直放在腰側一個銀白色錦袋之上的手亦是越來越的揉捏緊,心中是莫名的緊張與微顫,她低垂的眼眸,只能看見一雙金邊黑貂底靴慢慢出現在自己的眼角,然而心中卻似乎沒有那預想中的絕望,恍然間那個走近自己的人,似乎是熟悉的,且是自己期盼的,枕容在她察覺到她的身子在不住的微微顫抖,不由的向著那個走近的世子狠瞪一眼過去。
墨塵不以為意,一雙眼眸卻只是看定那垂眸站立之人,白衣飄然,衣擺之上大朵大朵的梨花似是隨著他的踏近,在一絲一毫的綻放開來,渾不知給人一種高貴淡雅飄逸如仙之感,她的長發是按照鬼方花嫁的習俗,只是梳理整齊卻不不似天燁那般綰起成髻,此時也只是分成兩縷分披在脖頸兩側,全身上下無一繁重佩飾,只是腰間卻因著燈光的效應在一閃一閃的晃了人的眼,卻是一個銀白色的錦袋,正被她雙手緊張莫名的揉捏。
眼中的幽深似乎是在一點點的飛逝開去,眸底的一絲溫柔情意卻在瞬間慢慢升起,他慢慢的停駐在簡湛南面前,唇角邪魅的勾起,已是緩緩的握住了她放在錦袋上的雙手,輕輕一捏,珍重溫柔卻絲毫不讓人感覺有輕佻之感。
那輕輕的一捏,卻讓簡湛南如電擊般心間重重一跳,她飛快的抬眸看著眼前這穿著喜服之人,真真確確是墨塵的面孔,可那雙眼里的幽深溫柔雋永濃濃的化不開,她怔怔的看著他,只覺得萬年的過往都不及這人眸中的深情一顧,唇畔那抹清俊此時已是顫顫的漾起,清秀淡雅及著那癡癡的歡欣張揚,心中的那個聲音驚喜的似是要大聲叫囂:是他,是他……
他幽深的眸子里,此際已是現出滿足癡嗔的笑味,從她眼中的那抹驚喜,自她嘴角那抹熟悉的清俊笑容,他知道,湛南已是認出了自己,輕笑著靠近她,在她眼瞼之上烙下一個深深雋雋的吻,他在她耳邊輕輕的道,“湛南,你好美……”
簡湛南喉間哽咽,眸中清輝眷眷,眼波流轉間一聲幾不可聞的三哥已是喚出了口,她驀地探手抱住了他,將臉貼在他的胸口,眼中滑落的淚瞬間就已在他前襟留下淡淡幾許的痕跡,似及了那被人踐踏之下的梨花尸痕。
他們如此大膽的舉動,讓眾人均是倒抽了一口冷氣,卻忽然間都笑出了聲,驚訝聲,恭喜的唱諾,混合著天上煙火的綻放的鳴驍,儀式鑼鼓的敲合,已是變得熱鬧不已。坐在左戎王墨休身側的幾人臉上的神情都變得古怪,卻礙于左戎王的臉面,不由的在臉上堆砌了訕訕之笑,“世子和新娘可當真夫妻情深,估計不用多久,就能為王添一小侄兒……”
墨休亦是回禮一笑,“看來這娶妻還是娶的對,他這幾日可是正經了許多。”
“呵呵,是啊,我瞧這新郎俊,新娘纖秀,可當真是一天作之合啊?!辫笄迮c墨休中間隔著幾人此時聽到他們的談話,亦是沖著墨休舉舉手中的酒杯,笑著道。
墨休面上的神情未變,眼中的陰冷卻越發的出挑,他看向已經攜手走往紅毯之上的兩人,枕容及似錦一左一右的分立他二人兩側,不由的冷然一笑,聲音低沉暗啞卻隱隱透著殺伐之氣,“可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可惜啊可惜?!彼囊粽{雖是低沉卻足以讓自己身邊之人聽的清,他們還未對他口中的可惜表示疑問,雙眼之中卻陡然間為一片刀光劍影所敷設。
才不及片刻時間,花叢之側,假山之旁,帷幕之后埋伏著的王府親衛已是傾巢而出,齊齊將眾人圍裹其中,燈光照射在他們冰冷的盔甲之上,透射出陣陣寒意,一霎時,本自熱鬧的場面在一瞬間變得安靜異常。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著坐在主位之上的左戎王看去,那眼眸之中喜氣的意味還未褪去,卻已是染了疑惑驚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