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維本是隨著墨休一起去見客,卻在一眼瞥到跟在梵清身側(cè)的那幾個對于自己算是頗為熟悉的人影,忽然就無聲的笑了出來,心中暗道,如今這日子是怎么了,總是能見著那么些個故人,齊齊往左戎王府闖,不知為何,他腦海中忽地閃過某個人幽深無底的眸子,心中一樂,已是飛快的向著東邊那個為喜事做著準(zhǔn)備的院落而去,。
東院之中,左戎王府的管家對著那一群只能算作是三等奴仆的眾人指手畫腳著,“誒,把那個花瓶搬到那里去,看什么看,說你呢。”
“還有這里擦的要亮,亮……誒,這個梳妝臺是誰擦的?”管家霍地扯著嗓子尖尖的喊道,谷溟熵雙眸飛快的閃過一抹幾欲砍人的沖動,但在霎時間已是平復(fù)下來,沉聲道,“回總管,是我。”
管家不屑的看他一眼,呵斥道,“我說過多少遍了,要擦的亮,亮?xí)r什么,要能照的出人來,你自己來看看,能不能照出什么來,你到底會不會做?不會做就趁早卷了鋪蓋走人。盡在這里,丟盡了人臉。”
貴為九五至尊,谷溟熵何時又被人這樣奚落過,前幾日有墨塵暗中打點,他倒是不用干活,可近幾天墨塵不知為何,都是匆匆在外,于是谷溟熵亦只能隨著那些小廝們一起,做他們該做的事,現(xiàn)下,一個小小的王府管家,都敢這樣對他大呼小叫,擾的他心頭怒火四起,只是卻立時將心頭想要動手惹事的念頭壓了下來。
“管家,艾南怎么也是一個公子哥兒,不懂太多的。”
“哼哼,吃飽了撐著,沒事干,跑王府里來做小廝。”管家冷笑一聲,背著雙手踱步到了谷溟熵面前,譏誚的笑道,“艾南艾公子,你可瞧好了,這梳妝臺是怎么擦的。”他劈手從谷溟熵手中奪過了那塊抹布,用力的擦著,“你瞧好了,不懂怎么擦,就給我用盡你吃奶的勁。”說完,輕蔑的冷哼一聲,將抹布丟回給谷溟熵。
“公子哥就是公子哥,吃不了苦,學(xué)什么人家的癡情,還做小廝?做一個乞丐都做不好。”管家哂笑著往門外走去,口中念念有詞。
捏著抹布的手猛地一下子攥緊,谷溟熵眼中的怒火灼灼的,終究是再難忍住,手只微微一動,伴隨著“啪”的一聲輕響的,是一個人尖利的大聲嚎叫,“是誰,哪個王八羔子,竟然這么對我,不想活了,啊?”
眾人慌忙顧自干著自己的活計,誰也不說一字,誰也不敢亂動分毫。
“混帳東西,是誰?是不是你?”管家轉(zhuǎn)過身,一手捏著砸到自己后腦勺的抹布,他實在是想不通那么一塊破破爛爛,打在后腦勺卻是這樣的疼,好似是一塊石子打在那上面似的,他捏著抹布,怒叫著僅幾步便到了負(fù)手而立的谷溟熵面前,怒喝道,“艾南,是不是你扔的,你小子活不耐煩了啊?別以為你是富家公子,有世子撐腰,我就不敢動你,我可是王的管家,這貴方現(xiàn)在還有誰能大過王?”
谷溟熵冷哼一聲,顧自轉(zhuǎn)頭。
“你,你找死。”管家?guī)讜r受到過這樣的閑氣,當(dāng)即便要動手,卻不料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軟軟的傳來,一時就將他的骨頭都吹的麻了一些。
“喲,管家,您這是發(fā)什么火呢?”管維大半個身子倚靠在東院的院門之上,第一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清瘦挺拔的身影,他看到背對著自己的谷溟熵,給人的感覺,還是那么深邃黑暗,他不禁暗暗咂舌,管家啊,你可得謝謝管某人對你的救命之恩吶。
谷溟熵聽到管維的聲音,慢慢轉(zhuǎn)過身來,清俊的臉上難辨喜怒,然那一雙幽深的叫人看不透的眼,似那暗夜下的海,眼神淡淡的一瞥帶過,看似風(fēng)平浪靜,實則清高傲慢,更帶著一絲些許的惱意。
“哎呀,我倒是誰?原來是王身邊的小維啊。”管家一見那飄飄的紫衣,一見那猙獰的鬼面,便知是管維,臉上的笑容立時燦爛的如同春開處那在山間怒放的杜鵑,“今日怎么有空往東院走走啊。”
管維無心與他廢話,只是一手對著谷溟熵略略一指,笑道,“我找他。”隨即,不顧這院中之人如何一副錯愕驚呆的表情,飛快的只用了幾步便到了他們面前,抓起谷溟熵的手便向著待客堂匆匆走去。
當(dāng)日聽從谷溟熵的吩咐,眾人都是有了各自的分工,據(jù)說這鬼方的常勝將軍梵清最是難搞,谷溟末為了證明他這個王爺比其他人要高一等,便鐵定了心要親自出馬,將這梵清拉攏過來,如今,他在樊大將軍府,混的已是如魚得水,是何等的愜意瀟灑,今日要來這左戎王府,便是他在一旁稍一點撥,便將這梵清給誑了過來,隨同他而來的還有幾個羽林軍中身居要職之人,他們俱是聽聞了一個消息:真龍暫隱左戎府。只那個消息便讓他們不顧一切的想要來這左戎王府,看個究竟,到底他們天燁的皇,在不在這左戎王府。
這幾人中,本就屬清涼王谷溟末最是不按常理出牌,玩世不恭,卻亦是最善言談,而梵清似乎就喜谷溟末這樣張揚而不傲慢的狂勁,對他所說的話,所做的動作都是淡笑著在一旁,頷首欣賞,瞧的墨休臉上越減疑惑,卻實在摸不清梵清的來意,只好與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談的甚歡。
相談甚歡之時,王府的下人們從西側(cè)偏門而入,挨個奉茶,幾人之中,唯數(shù)何求出身于書香門第,雖身在羽林軍之中,亦是武夫之中的文士,知書達(dá)理,他待人極是和氣,對待下人亦是再客氣不過,接過茶,溫和的笑笑,剛要道謝,卻忽地感覺一股莫名卻又熟悉的逼人氣勢直壓頭頂,他抬眼定睛一看,端著茶的手輕輕一顫,登時傻在了座位之上,但是難得看到這樣的谷溟熵,縱然心里拼命要忍著,他的嘴角還是逸出了一點笑意。
想不到真龍隱在左戎王府的傳言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