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在這平矮的屋子里,若不是靠著手能活動,能讓自己在墻上留下痕跡,她都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看著墻上條條密布的杠痕,纖細的手指一條一條慢慢摸索過去,十條,整整十條……
屋子外面忽然響起女人的驚叫聲,男人的呵斥聲,夾雜其間的卻是一陣陣馬尖銳的嘶鳴聲,衣奴微微一怔,還未從那靜了十天的喧嘩中反應過來,那屋子的門就已被人大力的狠狠踹了開來。心中一驚,她猛的轉過頭去,卻見著面具肩上扛著一個女人,冷冷的走了進來,忽然一聲冷笑從他嘴角一絲絲的溢出,他的手驀地一松,他肩上的女人便軟軟的倒在了地上,滿面烏發半遮了她的面容,卻怎么也遮不住她傾國傾城的嬌人容顏。
“凝碧夫人……”只一看,衣奴便驚的一把捂住了嘴,這個女人,明明就是那個畫上的夫人凝碧,明明就是那個在苑華殿中沉默無語的凝碧夫人,她怔怔的看向躺倒在地,面上掛著一抹凄迷笑意的凝碧,恍恍惚惚想起面具看著自己的怨憤,那般兇狠的望著自己的眼神,卻在不知想到了什么以后眼中的陰狠會有剎那間的柔情,就好似,是那種愛恨交加的掙扎和矛盾,“凝碧,凝碧……”她喃喃的念著這個名字,愣愣的看向了他,迷離的眼,似乎就能看透那一張青面獠牙的面具,直直看進人的靈魂深處,“你,是暗影吧?”
面具的后背猛地一僵,隨即發出一陣冷冽的大笑,保養良好的手指慢慢的上移,輕輕的捏住了這猙獰丑陋的鬼面具,緩緩取下……一張剛毅的面孔一點點露了出來,與谷溟熵略略相似的輪廓,然而卻稍顯陰沉和冷傲,他臉上的笑陰冷陰冷的,似極了此時他眼中的冰冷,這個男人,是暗影,亦是任城王谷溟森。
當那恐怖的面具一寸寸的被取下,衣奴如水清涼的雙眸猛地一縮,“果真是你……”
“我沒想到,你一看到凝碧,就能猜到是我。”暗影冷笑一聲,強自不去看凝碧那一張傾城之貌,那在腦中想了十多年,在夢中夢了十多年的美麗容顏,如今再見,卻已是紅顏未老恩先斷,他死了的母親,那般慘的死狀,卻是拜自己最愛的女人所賜。若沒有她,自己不會再有這般似喜似悲,愛恨焚身恍如在地獄烈火般里忍受吞噬之苦,若沒有她,母妃暗害容妃的事不會被這么早就揭露,縱然心里亦是知曉母妃罪孽頗深,然而那個人可以是其他的任何人,卻唯獨不能是自己深愛著的那個她。
他一步一步靠近衣奴,那一張青面獠牙的面具被他緊緊捏在手中,漸漸的變了形狀,察覺到他正在不加控制的任自己的怒氣四漲,衣奴不由的往后縮了縮,卻猛然間后背突地一僵,面上閃過一絲驚慌的神色,她的背已是緊緊的貼住了堅硬的墻,那毫不平整的墻壁斷面之上,還尚自留著一些突兀而起的尖銳沙子和石塊,那樣崢嶸的透過薄薄的衣衫摩挲著她的背。“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暗影咬著牙,那冷冷的三個字幾乎是從牙齒縫里擠出來的那般變了聲,冷笑著將手中已經捏的變了形的面具狠狠的甩向一旁,他忽地伸手扼住了她修長白皙的脖頸,雙眼微微半瞇起,手亦是隨著微瞇起的眼,一點點的緩緩收攏,“你問我要做什么?是不是該去問問你的三哥,那個天燁一言九鼎的皇,谷溟熵……”
“咳咳,三哥他……”越來越大的力道讓她只覺得呼吸困難,一股悶氣因被憋在胸間不能盡數吐出而心生恍惚混沌之意,她無力的捏著拳捶打在暗影那漸漸加大力道的手上,蒼白如玉的臉因著呼吸困難而顯現出一抹病態的紅暈,“你可有想過三哥心里的感受……咳咳,當年三哥的母妃……也是這般死的……當時太妃可有想過,咳咳,三哥他一生下來就會是一個沒有娘親疼的孩子……”
暗影掐著她脖子的手略略一松,面上現出怔怔的表情,那微微松開的手勁讓她能夠細弱的呼吸,衣奴從來沒有這么貪婪過,想要呼吸。只是暗影只呆了一呆,眼中的瘋狂卻更見溢漲,只一手便輕易的奪去了她想要貪婪呼吸的權利,“既然知道喪母之痛,卻為何不能想想我心里的感受,縱然那個人再怎么心腸歹毒,再怎么狠心絕情,她都是我的母親,一手帶大他,他喊了二十年的母妃啊……既然做不到,為何當初還要答應我,為什么?他是天燁一言九鼎的皇啊,怎么能夠做不到啊……”他暴喝出聲,然后便是越來越弱的聲響,及至最后,已是微微弱弱的啜泣之聲。
霍地他重重的一聲跪坐在地上,趁著這一絲空檔,衣奴慌忙踉蹌著身站起來,就要往外跑去,卻一時間忘了自己腳上的鐵鏈并未除去,腳上忽地傳來陣陣尖銳的刺痛,“啊……”的一聲驚叫,她已是直直的向著地面摔去,“孩子……”下意識的伸出雙手護住了自己的肚子,“砰”的一聲,她重重摔倒在地,輕煙似的眉緊緊蹙起,涼薄的唇邊不可抑制的發出一聲輕細的呻吟。
暗影怔愣的神思因著她細弱的呻吟而一霎時都盡數的被收了回來,眼中的陰狠在剎那間便驅散了眸子里怔惘的迷霧,他面上慢慢的浮出一抹陰惻的冷笑,“想跑?”咬著牙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他雙眼在她緊張的按放在腹上的手一頓,驀地裂開嘴笑了起來,“我倒怎么了,這么小心的護著那里,你,該不是有了我們谷家的骨肉了吧?”
輕煙似的眉下,眼波因著他陰惻惻的話語而猛地生生一絞,看著暗影漸漸走近的身體,看著他眼眸里似是閃著野獸般想要報復的兇狠光芒,她不禁掙扎著要往后退去,“嗤”的一聲,腳踝之處被硬生生撕下來一張細嫩的皮,鮮血淋漓,痛入心扉,然而此時此刻,她不知腳上傳來的陣陣嘶痛,她能看到的,亦只有暗影猙獰到了扭曲的的面容,耳中聽到的亦只有他詭異的寒笑,“他讓我受喪母之痛,那么我就讓他嘗嘗失去孩子的痛苦……”說著,緩緩伸出一只腳,重重的向她小腹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