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奴紅著臉想將谷溟翼打發了，卻不料門口處忽地傳來了鈴兒的聲音，微有些顫抖，亦帶著絲恐懼，“娘娘……”

杜若一下子站了起來，緊走幾步來到門前，凝一凝神，她飛快的拉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是鈴兒微帶著些驚懼的眼眸，“娘娘。”她嗚咽出聲，“聞大人帶著吳御醫檢查了小悠子的尸體，小悠子不是被打死的，他是吞金而死啊……”鈴兒雙手緊緊的掐進了杜若的手臂，想起剛才吳問從小悠子身體里取出那塊鮮血淋淋又帶著惡心的粘稠物的金子時，她忙一下子丟開杜若的手，轉身扶著窗口不住的嘔吐起來。

“鈴兒……”杜若的臉色變得蒼白，她擔憂的上前不住的拍打著鈴兒的背，一邊從半開著的窗戶里望進去，眸子緊緊的盯住了那個已變得模糊了的衣奴，身上驀地泛起一陣蒼白無力來，“湛南……小悠子是吞金而死。”屋外的陽光明晃晃的照著，然而那屋子里卻還是顯得有些黑暗，讓她看不甚清里面的情形，更看不清楚此時衣奴臉上的表情。

慢慢的，窗戶口現出一條欣長的影子，衣奴慢慢的在窗戶前站定，與只有一墻之隔的杜若兩兩相看，風拂過，兩人發絲激揚，衣奴輕嘆一聲，穿過窗戶的手輕輕將她被風吹亂的發溫柔的綰入鬢后，憐惜不已，若兒，她本該還是那個笑得嫵媚多姿，明媚天然的如桃花般的女子，可是為何她現在只能在她臉上見著蒼白，只能在她眼中見著擔憂……

“湛南……”杜若拍打著鈴兒后背的手一頓，雙眼迷離的看著她，驀地，那雙如春水般明澈的眼里泛起了絢爛的笑意，唯有此刻，她們眼中只有彼此，是坦坦蕩蕩的相知。

“嚴光，你老實招來，小悠子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灌的金塊？”刑欲司里，方錦東坐在上首，沉著臉問道，聞俊坐在他右手邊的一個位子里，一直都是低垂著頭靜靜冥想，并沒有開口問話。石峰小心的站在方錦東身側，他不知最近什么原因，谷溟熵總是把自己盡量往外派，竟是不似往常那般將他留在身邊使喚。

“方大人，老奴說的可都是實話啊。”嚴光已經是一副蓬頭垢面模樣，若非人仔細看，誰還認得出是當初那個因主子得寵而在宮中趾高氣揚的月池閣大太監嚴光。他的膝蓋因跪了很久而已經沒有知覺，只能半趴在地上，拼了命的嘶嚎，“方大人啊，真的不是老奴啊，老奴也是無意中撞見小悠子在奴才房中翻找東西……奴才氣極，便對他窮追不舍……待有人幫老奴堵住他時，他的嘴巴里已經很鼓了……真的不是奴才……”

他伏倒在地上，蒼老的聲音如枯木拉鋸般令人心煩生厭，“奴才只是氣不過，才忍不住對他拳打腳踢……”

方錦東皺緊了眉，沉聲問道，“他在找什么東西？你房中可是少了什么？”

嚴光猛地抬頭，眨著渾濁的老眼，拼命回憶，最終卻還是只能搖頭哭喊，“沒有，大人，真的不是老奴啊……”

聞俊越聽越是煩郁，不由的重重的咳出聲來，方錦東狐疑的轉頭過去看他一眼，揮手對著下方的獄司擺擺手，面上很是厭煩，“來人，將嚴光帶下去，過后再審。”

“是……”那些獄司可不管你曾經是何人，不管你是王公貴族還是后宮寵妃，到了刑欲司這個地方，一般就是再難有機會出去的了，遂聽到方錦東的命令，他們便面無表情的要將他拖下去，熟料嚴光卻拼命掙扎，大喊大叫著，那兩人飛快的對視一眼，隨即同時出手，在他后腦勺重重一擊，嚴光口中悶哼一聲，便再無聲響。

聞俊慢慢的抬起頭來，看著嚴光似一灘爛泥般被人拖走，終是放心大膽的吐出淤積在胸口的一股悶氣，“可終于是消停了會。”他瀟灑的拍拍屁股打算起身走人，卻被方錦東一把拖了住。

“老師，你這是要到哪里去啊？”方錦東似笑非笑的看著聞俊，一手卻是死死的抓牢了他的手臂，怎么也不肯松開，大有你不說他就絕不罷休的架勢。聞俊哭笑不得的悶笑出聲，“我的好學生啊，你老師我內急啊，你該不會這也要跟著我來吧？”

方錦東的臉刷的一下子紅透，他尷尬的別轉開頭，視線觸及到臉上有忍笑痕跡的石峰，臉變得更加的紅，忙對著聞俊不住的作揖，口中喃喃道，“學生無禮，老師請便……”說著，一臉緊張的看向聞俊，他可當真是怕他這個老師偷偷的溜了，眼下自己手里可有一件大的去了的事要與他商量。

“你啊你啊……”聞俊大笑著伸手點點他，緩緩走出正堂，背影看起來落寞異常，他怎么不清楚方錦東要與他談的事，說到底，無非是與劉家的爭斗。饒是再如何遲鈍的人，到了如今亦是能看得出，谷溟熵在施行一次各個部的大換血，不僅是吏部戶部中都或明或暗的安插了人進去，兵部因冷大將軍的支持，倒沒有多大的問題，禮部之中，恐怕有過大半的是跟著劉敏之的眼光而動的。

到如今，想來劉家的根基都是在戶部和吏部，也許對剛開始谷溟熵暗中的動作沒有察覺，愣是被成功的安了人進去，只是過了不久，當初進了戶部吏部的人，不是莫名失蹤了，就是突然被征調各地，還有的干脆是被變成是劉姓之人。而禮部，卻是與劉家關系密切的亦是田妃的娘家田家的天下，自然是唯劉家馬首是瞻。

三日前早朝，清涼王推舉鴻臚上卿方錦東負責南方三省洪澇賑災物資的發放，谷溟熵自是拍板同意，此事就定了下來，聞俊看朝堂之上劉敏之望過來的，哂笑著的目光，他便知道，此事不會因為清涼王舉薦，皇上拍板定下，就能盡快的找到解決方案，盡快的發下賑災物資，他早就知道，劉家這頭猛虎與谷溟熵這天命之子如今已開始明爭暗斗，靜水之下，其實已是暗潮涌動，只是苦的是天下的百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