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涼如水,那被霧氣遮擋著的明月時不時的在云層霧間漏下幾許皎潔明透的月光,溫溫涼涼,輕輕透透照著大千世界,亦籠在這天燁皇朝的后宮。
一個同樣清涼的人影在西竹堂外躊躇多時,那一身干凈的如同雨后青竹,溫柔儒雅的人終于還是踏了進(jìn)去。簡湛南沒料到這里這么晚了還有人能有興致來,想要躺下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只能略略抬起頭,對著那進(jìn)來的人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谷溟岑甫一踏入,看見的不是靜靜躺在床上的她,卻是沖自己微笑的她,心中不由一陣激動,盡力隱瞞起自己滿心的苦澀的復(fù)雜之感,他溫柔的聲音在涼薄的空氣中響起,“你醒了?”他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眼中是不加掩飾的擔(dān)憂和關(guān)懷,以及那滿眼任誰都無法忽視的深情。
“王爺。”簡湛南緩緩起身,低頭不去看他的雙眼,這時的她,還是當(dāng)日的白色騎裝裝扮,長發(fā)披肩,略一低首間,那被夾在耳后的發(fā)如一飄柔軟的絲巾緩緩滑散開來,遮住了她如玉般俊秀雅淡的容顏。
谷溟岑怔怔的看著她靜靜而立,亦不冷淡也無熱絡(luò),忽然他慢慢的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抓緊了她柔軟芬芳的發(fā),放在鼻下深深嗅聞。簡湛南微一驚詫,忙要退開,卻不料他抓的緊,頭上傳來一陣刺心的痛,隨即身子禁不住的一陣輕晃,被他一把扯入了懷中。她驚的不由一陣不住的掙扎。
谷溟岑心中苦澀頓起,嘴角卻還是費(fèi)力的揚(yáng)起一個溫潤的笑容,他微微俯下身去,在她耳邊慢慢吐出兩個字。
“虞妗……”那響在耳畔的輕聲呢喃成功的止住了她要不住推開他的手。簡湛南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她驚慌地抬起頭,驚疑不定的看著自己面前笑得溫潤如玉,笑得那般深情的河間王,“王爺,你在說什么?”
谷溟岑看著她驚恐的雙眼,那雙眼里,此時真真實(shí)實(shí)印出了他的影子,那樣清晰的讓他微微有些猝不及防,他悲哀的想,不知道自己在她的眼中能停留多久,他其實(shí)想看著她的眼睛,認(rèn)認(rèn)真真優(yōu)雅萬分的問一句,“為什么你的眼里沒有我?”但是可以嗎?
他慢慢的朝她那清澈幽深的眼俯下身去,溫潤的雙唇在她驚恐的眼上一擦而過,柔聲嘆息,“別怕?!?
簡湛南雙眼一凝,臉上刷的一片嫣紅,不由惱怒失措的一把推開了他,失聲驚叫道,“王爺,你……”
“你不知道嗎?”谷溟岑眼中略略閃過一絲暗色,那么豐神俊朗,清雅如竹的一個人就那么落寞的站在離她幾許的地方,雖在面前,卻好似隔了咫尺天涯。他隱藏起眼中的失意與落寞,低低的聲音漸漸流轉(zhuǎn),“湛南,你那么淡雅聰慧的一個人,怎么會不清楚我對你的心,怎么會不了解我第一次見你就把你放在了心里……”
“王爺……”簡湛南顫著聲音要制止他再說下去,心中溫暖有之,忐忑有之,驚慌苦惱亦是有之。裝著不知是一回事,至少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尷尬,可若說了將一切都挑開,讓她如何面對他的深情,讓她瞥見他眼中的柔情,卻無能為力時情何以堪。
其實(shí)她們兩人是如此的相像,她有梨花白般的清透飄逸,淡雅;他有青青翠竹般的干凈溫潤,只是可以嗎?
“湛南,做我的女人可好?”他看著簡湛南眼中復(fù)雜的情愫漸漸涌起,只一瞬,他便將眼中的失落哀傷深深掩埋,對著她露出一個燦爛溫柔的不可方物的笑容,那言語間溫柔的好似能融化這世上堅(jiān)硬的砂石,消融這世間所有的罪惡和苦難,“湛南,和我走可好……”他朝著她緩緩伸出手來,那一笑,如月光般的皎潔,讓人不能懷疑他眼中的真誠,“我們?nèi)ヒ粋€誰也不認(rèn)識我們的地方,我知道你想要的是自由……”
簡湛南在心中閃過無數(shù)般的念頭,自由……她微微仰起頭來,想到自由,她眼中是如何的那般神采飛揚(yáng),直要將漫天的星光璀璨,一室的溫潤燭光都比下去。不,應(yīng)該是說,是那漫天的璀璨星光都盡數(shù)的飛逼進(jìn)入她清澈幽深的眼眸,有種逼人的,攝人的美。是那樣的奪目。
看得谷溟岑禁不住想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再也不放開,自此可以放棄一切,帶她遠(yuǎn)走天涯。
那雙被她藏在袖子中的手幾乎就要伸了出去,三哥,谷溟岑,三哥,谷溟岑……心中無數(shù)的聲音一齊對著她喊道,讓她混亂不堪?!安皇窍矚g那風(fēng)般的自由么?”心中的那個聲音譏誚的笑著,“還是你也想如這后宮中的怨婦一般,日日夜夜守在宮門等著那帝王無意中的想起,跟著河間王,跟著他吧,你會自由的,會自由的……”怔怔的伸出了她的手,谷溟岑心中狂喜,看那雙如玉似的手勘勘伸到了他的面前,與自己的手相握還有不到一寸的距離。
霍然間一聲悠悠的聲音傳來,那么平靜,毫無感情的波瀾,“河間王,這個時辰你不是應(yīng)該在府中陪著你的王妃么?”谷溟熵獨(dú)自一人,面無表情的立在西竹堂門口,錦繡黑衣在夜風(fēng)旖旎下打開層層的波浪,更映襯著他眼中的幽深不知底在何處。
他就那么深深的望著簡湛南怔怔伸出的手,心中百轉(zhuǎn)千回。乍見到清醒過后的她心中竟是那般的欣喜若狂,卻不料讓他硬生生的碰到這樣的好戲,天知道,當(dāng)自己那個溫雅如玉的二哥對著她伸出手,說要帶她走,說要她作他的女人時,自己的心中是那樣的想要?dú)⑷?。他怎么可以對她說讓她成為他的女人?簡湛南,她只能是自己的,誰也不能將她帶走,否則便是罪無可恕,縱使那個人是自己的二哥又如何……
谷溟岑心中一驚,再也顧不得其他,飛快的伸手要去抓那離自己只有一寸距離的手,卻不料那手的主人聽得這個熟悉之中帶著隱隱怒氣的聲音,耳中聽得王妃二字,眼中一黯,已經(jīng)先他之手,將自己的手緩緩垂落,那一聲重重的手落下的撞擊,讓在西竹堂內(nèi)的兩個男人的心猛地震動。一個眼中漸漸閃現(xiàn)出悲哀凄涼的神色,一個眼中暗暗閃過僥幸和漸漸盛起的怒氣和妒忌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