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此處正是強人出沒之地,在這里歇息,便是嫌閻王爺太清閑?你個腌臜潑才!給我起來!”
那軍漢被打的哀嚎不止,在地上翻滾,掀起灰塵滿天。
老都管見了,心里一驚,連忙走上前去勸道:“提轄,這日頭著實走不得,權且教他們眾人歇一歇,略過日中再行如何?”
楊志卻不領情,只道:“你也是個不知事的,須知這里是個甚么去處?此處名叫黃泥崗,便是尋常時節也常有強人出沒?何況如今這世道?這崗上方圓七八里無一處人家,如何敢在此處歇涼?”
說罷,楊志不管不顧,只顧打罵軍漢。那十一個軍漢卻是不依,這個耐不住打站將起來,那個便又躺下,直看得楊志七竅生煙。
里中一個軍漢道:“提轄,俺們擔著百十斤擔子,須不比你空手走的?前兩日還趁早涼走,這幾日偏趕著熱里要行,走不動時,非打即罵,卻是拿俺們在耍?”
楊志聞言,更是怒火攻心,罵道:“爾等懂個甚么!前幾日走的卻是好地面,如今正是尷尬去處,若不日頭里趕,誰敢五更半夜里走?潑才,還不快走!”
老都管看的心驚膽顫,這再打下去,誤了梁中書吩咐事小,莫名其妙埋在這荒郊野嶺不是好耍的。
老都管當即喝道:“提轄,且住!聽我一言,我在東京太師府上做奶公時,平時見的軍官,無千無萬,哪個見了我不是唯唯諾諾。量你不過一個該死的軍犯,得了我家相公賞識,賞你個芝麻大小的官,卻是這般無理。休說你一個提轄,就是恩相面前,聽了我一番話也要思量三分。如今你這廝只顧打罵這些軍漢,惱了他們,須教你一人挑這般擔子去往東京?”
楊志一時氣血上涌,又礙于老都管身份,強壓下來,耐心道:“都管,你從來只在相府里,不知這江湖險惡,路上千難萬難。”
老都管道:“四川、兩廣我也曾去過,不曾見過你這般賣弄的。”
“如今須不比太平時節。”
“楊志!”老都管怒道,“你這該死的潑才,該當刮舌挖心。空口白牙,大白天說甚胡話?如今這天下怎得不太平?”
楊志自知失言,憋了半天沒有言語。楊志正憋的面紅耳赤,忽地聽見旁邊林中聲響,轉身過去呵斥道:“哪來的歹人,敢在爺爺頭上動土?”
說罷,楊志抽出樸刀奔入林中。
“哎!哎!哎!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那林中哪有什么歹人?卻是個挑酒的擔夫,見楊志奔來,嚇的雙臉煞白,扔下酒桶轉身便跑下崗去。
眾軍漢見了,奚落道:“果真是強人出沒的地界!”
楊志站在原地,看著落荒而逃的擔夫,耳邊飄來眾軍漢的笑聲,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好似染坊遭了難,赤橙青黃染缸倒了一地,混在一起,只看不出甚么顏色。
此時老都管哂笑一聲,也坐在陰涼處:“好一條剪徑強人!”
楊志耐不住臊,將樸刀一扔,也尋了個陰涼地界歇息。
眾軍漢終于將息下來,或蹲或躺,占了一地。炎炎烈日直曬在身上,正是唇干舌燥,身上帶著的水壺早已空空如也。
眾軍漢耐不住渴,看著挑夫留在原地的酒桶。那挑夫慌忙扔下酒桶時,里面的酒水灑了一片,落在地上,看在這幫口渴難忍的軍漢眼里,豈不正是久旱逢甘露?
眾人你瞧我,我瞧你,時不時瞥一眼獨自坐在一旁的楊志。礙于楊志威嚴,誰也不敢第一個上去吃酒。
萬般無奈,眾人將眼神看向老都管。
老都管何等玲瓏人?只一眼便知道眾軍漢的心思。又抬頭看了眼刺眼的烈日,尋思道:左右那挑夫也被楊志嚇跑,想來三五日也不敢再來。這兩桶酒水留在這里也是浪費,不如與我等吃了,暫且解解渴。
想罷,老都管仗著身份,不管楊志那挖人的眼神,直走到酒桶面前,拿起水瓢舀了半瓢,自顧自喝了起來。
眾軍漢見了,欣喜若狂,紛紛圍攏過來,拿起另一個水瓢,也不敢與老都管同飲一桶,互相爭搶著另一桶酒水。
“快一點!快一點!”
“哎,該我了!該我了!”
老都管喝了個半飽,正是暢快無比。又想起一旁的楊志,舀了半飄走到楊志面前:“提轄,這日頭正烈,且喝點酒水歇歇吧。”
老都管想著這一路還要多多仰仗楊志,又想著這楊志畢竟是相公親手提拔委以重任的,日后免不了多多打交道:“提轄,老夫仗著癡長你幾歲,權且托大一回,自稱一句老夫,提轄切勿見怪。方才老夫言語多有冒犯,還望提轄海涵…”
楊志接過水瓢,心里怒氣也消了七八,道:“老都管老成持重,卻是真知灼見,方才確是楊志的不是,哪里受得起都管大人見禮。還望老都管不要責怪楊志才是。”
“呵呵…”老都管見楊志上道,做了個禮,回身休息去了。
楊志端著水瓢,眼神卻還警惕著四周,眼見眾軍漢喝了半晌,青安無事。這才輕輕抿了幾口酒水。
又過了半晌,楊志突然一陣倦意襲來,只覺得是休息了太久,便要起身叫人繼續前進。
剛一起身,一陣眼冒金星,楊志扶著樹干緩了一陣,正是心中疑慮之時,突然兩眼一黑,不醒人事。
……
“哈哈哈!吳用哥哥果真神人也,不費一兵一卒便叫這楊志束手就擒!”崗中傳來一陣暢快的笑聲,正是操刀鬼曹正。
打虎將李忠跟在身后,臉上也是興奮不已:“哥哥叫我等來截取生辰綱,俺聽聞是五侯楊令公之孫負責押送,還以為要血戰一番。多虧了吳用哥哥,管叫我等守株待兔,如此輕松便拿下了楊志。”
吳用跟在后面,輕輕搖著羽扇,臉上高深莫測:“二位兄弟,趕緊叫人來將這生辰綱抬走才是。”
曹正走到楊志面前,用腳踢了踢,確定楊志已經暈死過去:“哥哥,這幫人怎么辦?”
“便留在這里,我等只要拿走生辰綱便好。”
“好嘞!”曹正得令,忙叫人一人挑一擔,快速走下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