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觀一躍而起，進入天門之中，還沒怎么咂摸過味兒來，意識瞬間離體而去。

……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觀才能看清眼前的黑暗。

沒有什么白玉階、南天門，雙眼像是被厚重的墻壁糊住，只有密不透風的黑暗。

身體被死死的禁錮著，感官變得奇怪。

秦觀開始拼命扭動身體，想要掙脫。

不只是感官變得奇怪，而是整個身體都變得很奇怪。

秦觀放出神識，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被塞在一個滿滿當當?shù)募茏由希帜_都失去了知覺，他只能挪動軀干，一點點向前。

他的心里有無數(shù)困惑，想張口呼救兩聲，可好像連嘴巴也張不開。

終于，他從架子上鉆了出去，一絲光投進黑暗中，秦觀更加賣力，他顧涌了出來，看清了禁錮著自己的東西……

居然是書架？

他被夾在書本之間。

眼前景象旋轉、飛速遠去，他從書架上掉落下來，發(fā)出“咚”的一聲，還有紙張翻頁的輕響，他坐起身，看到自己的下半身，看到了能沖擊他一輩子的驚悚景象。

“嘩啦啦?！?

紙張翻動的聲音再次響起。

自己變成了一本書。

從震驚中緩過來，用神識內(nèi)視己身，一遍又一遍，怎么看都只是本書。

難怪剛剛的感受會如此奇怪，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身體。

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觀用硬書封支起身子，再次放出神識，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座類似塔的建筑，中間有許多挑空空間，架設著錯綜復雜的樓梯，而神識向上向下都似乎無窮無盡一般，探不到頭。

他想要穿透建筑的墻壁，往外看看，但神識怎么也穿不透，墻壁上甚至連一扇窗都找不到。

神識所過之處，全都是頂天立地的書架，這里好像只有書架與書，看不到半個生物的痕跡，更別提人了。

由于景色單一，哪里看上去都差不多，恐怕走上幾步就要迷路，唯一的區(qū)別就是有些書架似乎被暴力的損毀過，周圍散落著被撕碎的紙張與書封，如同被野獸撕碎的尸體殘骸。

秦觀望向剛剛自己所在的書架，這里也可見破損之處。

他走到身邊一本被翻開的書前，這本書被從書脊處撕開，恐怕只剩下一半內(nèi)容，上面還殘留一些碎紙屑，卻沒有半點灰塵。

秦觀拍動自己的書封，吹走破書上的碎紙屑，看向上面的內(nèi)容。

文字突然像活了一般，從紙面上躍出，直往秦觀的腦海里鉆。

秦觀被那些文字吸引，他不用翻動書頁，一整本書的內(nèi)容就自動進入腦海，瞬間消化了，就像在參悟金色生物體內(nèi)的文字，或是父親的道果時那般。

內(nèi)容論述了修士的丹田實為量子糾纏網(wǎng)絡節(jié)點，凝結金丹即是將真元的疊加態(tài)坍縮為穩(wěn)定本征態(tài)。

有趣……

秦觀頂起那本書將它翻了個個，看向書封，標題寫著：《真實不似你所見》。

他又迫不及待的翻開了掉落在地上的另一本書，這本書的書名是個平平無奇的人名。

難道是傳記？

文字躍入腦中，這本書的信息量也不小，他竟然讓秦觀體驗了某個人的完整人生。

可是很奇怪，這個人生作為傳記來說，未免有些太過平平無奇。

秦觀望向自己剛剛所在的書架，書脊上放眼望去都是人名。

這些書里，該不會每本都記錄著一個人的人生吧，而這些人，也都是在藍星出生、生活著的真實的人……

想到自己現(xiàn)在的情況，好像十分合理。

可為什么？

這里難道是陰間，這些都是閻王的生死簿嗎？

不對。

這個圖書館里顯然還有其他類型的書，那本《真實不似你所見》就是最好的證據(jù)，它可能是被什么人給錯誤的帶到這里，這里的存書遠不止生死簿那么簡單。

從他剛剛所在的書架上都是人物來看，這些書還是有被分類過，或許可以找找那本書原本在什么地方，從那些書里找到關于這里的更多信息，。

秦觀用書脊支撐著自己挪動到樓梯邊，有些頭疼，這里簡直就是書的海洋，想從這里找到想要的信息無異于大海撈針。

正在這么想著，秦觀往那挑空的中庭向下望去，卻忽然瞧見一個發(fā)光物體正緩緩上升。

那不正是父親的道果雛形！

“砰！”

層疊的書架之中，突然傳來木板碎裂之聲，一個詭異的東西橫沖直撞而出，直奔道果雛形而去。

那東西很難歸類的為生物，他是由書封與紙頁粘合起來的東西，整體狀如一只四足的野獸，組成頭部的書本上下開合，就像野獸不斷啃咬的嘴巴，他一路奔來撞穿了好幾個書架，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顯然，這就是圖書館里損壞那些書架與書籍的罪魁禍首。

它對那枚道果雛形的欲望也是顯而易見。

秦觀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妙，遁入金色空間將時間暫停下來，他正好乘著金色空間中的力，順流而下，來到父親的道果雛形上方，張開書頁，夾住道果雛形，跌落到一旁的樓梯扶手上，滑了下去。

道果雛形滾落在身旁，秦觀沒手沒腳的，身上儲物空間也不在，很難帶著東西躲避書的怪物，還好自己的能力還在，先讓它在那老實會兒。

秦觀撐起自己，望向那些加了金色濾鏡的書脊，面前的幾本書竟然都與歷史有關。

大概是剛好滾落到了歷史區(qū)，運氣不錯，省的他拖著一本書的身體跋山涉水。

秦觀將一本本看似與這里有關書籍拉入到金色空間中翻閱，海量的信息涌入腦海，他知道的越多，就越是震驚。

這整個圖書館，竟然就是天道本身。

每一本書，都是天道的意識碎片。

之前他看到的那本《真實不似你所見》，便是世間真理之一，還有無數(shù)自己沒有看到的書籍，承載著這個世界的真理與法則。

秦觀的腦中一片混亂，不止是這些知識給自己帶來的沖擊，還是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如果這里的每一本書，都是天道的意識碎片，那些“傳記”書籍代表著世間每一個活生生的人。

豈不是意味著，這些人，也是天道的意識碎片之一。

就連自己也不例外？

若是如此，人還有所謂的個體與自由嗎？

那修行還有什么意義？

如此努力也不過是升仙上來成為一本書，死物一般。

秦觀身上的紙頁不斷煽動。

更奇怪的是，為何自己如此特殊，他可沒看見其他的書像他這樣活過來，在圖書館里走來走去？

除了那書的怪物……

那東西究竟又是什么？

秦觀折疊著身體，來到怪物身邊，組成它身體的書頁與書封雜亂不堪，既有傳記，也有天地法則，看上去沒有什么規(guī)律可言，令人在意的是，透過層層疊疊的書頁與書封，竟感受到深處散發(fā)著類似道果能量。

這意味著什么？

難道那些書都是因為被這怪物掠奪了道果才無法活動？

不對，自己也沒有道果啊。

這怪物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想要弄明白此事，對秦觀倒也簡單。

秦觀運轉功法，開始倒退時間。

怪物迅速倒退回去圖書館的深處，一動不動，乍看上去就是一堆破書。

怪物的活躍度并不高，當秦觀看到他再次出現(xiàn)，已經(jīng)是幾十億年前。

那怪物忽然倒飛到中庭，張口便“吐出”了一枚道果雛形，道果雛形向下落去，杳無蹤跡，怪物便又隱匿起來。

下一次再出現(xiàn)，還是為了道果雛形。

這是倒放，因此表面看上去怪物在吐出道果雛形，它實際在做的是吞噬。

且每次出現(xiàn)只為吞噬道果雛形，那便不難理解為何在父親的道果雛形出現(xiàn)前，它沉寂了幾十億年，因為那是藍星重新演化的時間，世間無人修行。

忽然，他的視野中出現(xiàn)了另一本活動著的書，那個方向還多少有些眼熟，不正是自己作為書“出生”的地方？

秦觀來到那本書跟前，有種極為熟悉的感覺，那不就是自己剛開始“附身”上的書？

它在自己來到這個圖書館前就能作為書行動了？

秦觀好奇，來到它面前，從第三人稱看，才發(fā)現(xiàn)書封上寫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簡單的“時間”二字。

這難道是時間法則？

秦觀繞到他面前，竟看到書頁上的文字如落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化開。

可他現(xiàn)在明明暫停了時間？

『你好?！?

它的書頁上開始顯現(xiàn)文字。

秦觀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也敞開自己的書頁，嘗試表達。

『？』

秦觀看不到自己身上究竟浮現(xiàn)了什么樣的文字。

『那個家伙太強了，我現(xiàn)在能做的，也只有在你父親身上做點小手腳?！?

做手腳？

做了什么手腳？

想想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似乎正是父親第一次穿越到九州的時候，難道父親的穿越就是他做的手腳？

『沒錯。』

對方的身上再一次浮現(xiàn)文字。

好不容易找到個能交流的對象，秦觀心中還有許多疑問。

『你只要看下去，就會明白一切的。剩下的就交給你了，未來的我?！?

“未來的我”？

關于時間法則的一切都在心中清晰明了起來，自己可以說是他在人間的化身，也可以說是自己來到這里以后借用了它的身體活動，從自己開始動用時間之力的那一刻，自己和時間法則就已經(jīng)是難分彼此。

這情況也暗合天道大意志與世間萬物的關系。

時間法則的書上不再現(xiàn)出文字，秦觀讓時間再次倒退起來，只見它下一秒，居然閃現(xiàn)到了那書的怪物口中，原來是那怪物先攻擊了時間法則，導致它不斷躲藏，最終夾在人間的書架里。

而怪物攻擊時間法則的時候，為了防止時間法則搞事給它種下了限制，正是那金色生物，沒想到金色生物被秦觀給打服，后來又為了守護自己的生存空間，才開始幫助秦觀。

圖書館中被怪物破壞的書架與書籍開始快速還原，隨著怪物一顆接一顆的“吐”出道果雛形，身上的書頁越來越少，圖書館正慢慢的上方開始崩塌，就像燃燒的火柴一般，越來越短，原本看似無盡的建筑，漸漸的能看到天頂露出了外界的虛無。

書架上的書籍紛紛飛起，落入中庭的深淵之中。

在看似深淵的中庭里，彎彎扭扭站起一棵枯萎的古樹，古樹花了些時間挺直腰桿，書籍仍接踵而至的飛來，落在古樹腳下，腐敗成片片枯葉，枯葉朝古樹干枯的枝丫上倒飛而去，蔫蔫的掛著。

書的怪物體型已經(jīng)縮小到了三分之一，裸露出他身上僅剩的道果，正奮力的想要逃離古樹。

秦觀來到怪物身邊，去參悟那顆道果。

秦觀身上的書頁因震驚而不住顫動，線裝都快要被他給扯開。

怪物的道果竟然是……

人道？

怪物凝聚出這顆道果，讓自己脫離天道的大意識，保留住身為個體的自我，試圖反抗天道。

秦觀愕然。

所有的書都飛起落回到古樹腳下，退化成一片片看枯葉，最后回歸古樹。

無論是書是葉，他們都不曾有過真正的自我，都只是大意志的一部分……

書的怪物徹底解體，僅剩最后一本墨綠色的薄冊，被吸回到古樹的腳下，那就是怪物的本體。

秦觀來到怪物面前，退出金色空間，怪物這個樣子無法傷害自己，當然自己這樣子也對他做不了什么。

這本書冊竟是用寬大的葉片組成，道果正從書封上凝聚，閃閃亮亮，照亮了書名，為“浩書”二字。

秦觀翻開它。

……

黎明的霧氣在蘆葦蕩中流淌，穿著麻布長衣的巨人們赤足奔跑在玉璧般的淺灘。

巨人們用燧石刀在玄龜甲上刻下第八組符號，龜甲裂紋間滲出的露水，恰好與他昨夜用葦桿觀測到的獵戶座星圖重合。

三只丹頂鶴掠過水面，翅尖攪動的漣漪在他瞳孔里蕩開卦象，于是第七行符號有了名字：“離”。

他們無需刻意去感受天道，因為天道無處不在。

他們唯一的目標就是終有一日能回歸天道，那就是至高無上的快樂與富足。

這時，一只似猴的小生命從樹叢中躥了出來，沖過來奪過陶盤上的瓜果塞進口中就跑，巨人們也不氣惱，反而瞧著這小東西直笑，覺得有趣。

三番四次下來，小猴成了似巨人們寵物的存在。

巨人們覺得他聰明，竟開始教他各種知識，在淺灘上寫字，教它認字。

那小猴比他們想的還要聰明，他認全了字，還將字染在大樹葉上，縫制成冊。

巨人們問他：“那是何物？”

他說：“這叫‘書’。”

“書是什么？”

“書是我自創(chuàng)的字，它是用來記錄文字和知識的工具?！?

巨人們覺得有趣，于是這小猴終于有了名字，叫“浩書”。

……

小猴越來越像巨人，甚至變得比巨人們還聰慧機敏。

隨著年齡的增長，它因自己族群的死亡而變得越來越恐懼。

它不明白為何那些巨人們從不畏懼死亡，巨人們告訴他死亡并不可怕，只是回歸天道，相反那是極其美妙之事，令人感到無上的快樂與富足。

小猴從未感受到過天道，將信將疑，但這些話總歸對消解恐懼有好處。

直到小猴的生命走向盡頭，真的回歸了所謂的天道。

它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了，什么快樂與富足，在樹上做一片動也不能動的葉子有什么快樂與富足的？

自我的意志一點點被天道消磨。

它不愿這樣，它想要脫離天道，重歸自由。

于是葉子落下，化成了紙，它凝結出人道之果。

為世間之人賦予靈根，讓世人領悟修行之道，從此斷絕與天道的聯(lián)系，反而去搶奪天道的生命力——靈氣，凝聚成道果，為它所用！

而秦懷良的道果雛形，正是它最想要的，可以獲得堪比天道偉力的全新法則。

……

秦觀體會過了浩書的一生，回到現(xiàn)實點。

他也不知道浩書的所作所為究竟是好是壞，但他總覺得，以個人近乎偏執(zhí)的信念去綁架世人，這不是在剝奪世人的自由意志？和天道有什么區(qū)別，這根本不是人道！

至少，該讓人自己選擇。

可在這由浩書的認知反饋出來的圖書館，他該怎么打敗浩書？

……

秦觀沉思良久，忽然有了主意……

既然天道會根據(jù)個人的認知反饋形象，那自己的可不可以讓它再次改變？

他退出金色空間，時間重新轉動。

書的怪物正在四處嗅聞，尋找秦懷良的道果雛形。

秦觀推著道果雛形躲進書架之中。

什么圖書館，設計未免太過時了，現(xiàn)在都講究數(shù)據(jù)化存儲了！

秦觀改寫著自己身上的文字，變成十六進制的數(shù)據(jù)，還好這里的書很多，他可以隨時學習，直接往腦子里灌的知識讓學習毫無成本，他隨便翻了幾本書，就能在自己身上書寫SATA協(xié)議數(shù)據(jù)包。

怪物嗅著味道來到秦觀所在的樓層。

秦觀身上的數(shù)據(jù)緩緩凸起，如浮雕一般……

圖書館開始莫名的震動起來，書本上開始出現(xiàn)一條條的變化莫測的長方形光斑，這種事以前從未發(fā)生過。

怪物卻有所預感，有人在試圖改變自己構筑的這一切。

怪物發(fā)了瘋似的橫沖直撞，甚至撞塌了一座書架，書架如多米諾骨牌倒下，將秦觀扣在書架之下。

秦觀身上的浮雕數(shù)據(jù)形成一顆顆緩存顆粒，他的書脊變成了協(xié)議棧，書封覆蓋在電路板上，成為一塊芯片……

“咚！”

怪物踩在困住秦觀的書架之上。

“咚咚咚！”

它將書架背后的木板踩碎，道果的氣息從碎木板中逸散而出，張口便要吞下。

余光卻在這時瞥見一塊反著光的東西。

那是什么？

圖書館里從未出現(xiàn)過這種東西，它惶恐不安，有什么已經(jīng)改變了。

就連自己身上的書頁越發(fā)堅硬，變成了金屬板、塑料板，這讓他舉步維艱。

長方形光斑充斥在圖書館的每一個角落，一個個書架破碎，變得透明，形成一顆顆透光物，錯綜復雜的樓梯軟化開來，變成五顏六色的線，一本本書籍都濃縮成薄薄的小鐵盒，盒子上锃亮反光。

虛空之中，偌大的圖書館如同一個被壓扁的易拉罐，坍縮成了一個瘦長的箱子，旁邊還有塊薄薄的黑板子。

箱子的綠色的燈光開始閃爍，黑板子亮起，顯示出圖像。

正是電腦開機畫面。

片刻后，桌面上顯示出了茫茫多的文件夾。

一個像素小人從文件夾中探出了頭，他身材高挑壯碩，呲著口白牙，正是秦觀。

秦觀左看看右看看，跑到開始按鈕處。

這時，桌面右上角的文件夾突然被從中間撕裂開來，一個像素病毒從里面鉆出來，抬手便將文件夾塞入口中，仿佛泄憤一般，嚼了個粉碎。

秦觀飛快的按下文本應用，雪白的窗口將病毒給遮住，窗口不斷震動，病毒一時之間無法突破。

秦觀在褲子上摸索兩下，掏出一個閃爍著奇異光澤的像素點，拍在文本框里。

隨著像素點的消失，文本框開始自動書寫起代碼。

病毒無法突破文本框，只得繞路而行，來到文本框邊緣走出來，遠遠的就看到與他站在對角的像素小人，躍上文本框，朝著秦觀撲過去。

秦觀卻也不躲閃，最后一行代碼已成。

主機發(fā)出全力工作的嗡嗡聲，文本框自行關閉，病毒被甩回到桌面上。

新建文本的圖標變成另一個像素小人的模樣，那小人身形瘦長，衣袂飄飄，幾個潦草的像素點，竟有種仙風道骨之感。

『就決定是你了，秦懷良！』

秦觀的頭上冒出對話框，里面顯示出文字。

這是他用父親的道果雛形，制作的秦懷良復制品，而這復制品的質量，與真貨無異。

秦懷良睜開眼睛，還要撲上來的病毒定住腳步，那串數(shù)據(jù)身上的氣息未免也太過恐怖！他轉身便要逃離。

秦觀卻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病毒跟前，抖落開一個新建文件夾，蒙在病毒頭上。

秦懷良的拳頭雨點般落下，文件夾很快沒了動靜。

秦觀打開文件夾，里面病毒直接被打回了原型，變成一個名為“浩書”的文本文檔。

點開文本文檔，把關于靈根的代碼刪除。

……

秦懷良望著緩緩收縮直至消失的天門，呆愣了好久。

還是藍星崩潰的前兆將他給喚了回來，他不得不馬上將注意力轉移到維持藍星的穩(wěn)定之上。

也不知秦觀這次又會去上多久……

說不擔心絕對是騙人的，只是不知從何時起，秦觀身上散發(fā)著一種仿佛無所不能的氣勢。

孩子是真的長大了……

“老爸！我這趟賺你一個月的零花錢真是虧大了，最起碼要給我加三個月的，否則我就把你有小金庫的事告訴我媽！”

秦觀突然出現(xiàn)，張口就來。

看來孩子離長大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秦懷良笑著望向秦觀。

……

秦觀依舊如實的與父親講述著自己在天道上的一系列奇遇。

秦懷良沒有一絲懷疑，因為他能感受到自己體內(nèi)的靈根的確在毫無察覺的情況消失了，他只是問了另一個問題：“你沒忘了上去是要做什么的吧？”

“什么？”

“找到救回九州生靈、重塑藍星的辦法?！?

“……”

短暫的沉默后，秦觀哈哈尬笑兩聲道：“這怎么會忘呢?！?

有那么一瞬間，秦懷良明顯看到秦觀的身影消失，重新出現(xiàn)后，轉為一臉自信，道：“不過我還需要你的一點小幫助?！?

他剛剛絕對暫停時間去查資料了！

秦懷良看破不說破。

……

“兒子……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郊外別墅內(nèi)，碧母特意沒有書房讀書，而是在客廳心不在焉的翻弄著手機，在聽到臥室的開門聲后，終于下定決心，迎了上去。

碧霄張張口，望著那張深切擔憂的面容，胸中滿是愧疚。

可笑自己在九州沒有體會到的親情，竟在異世界奪舍了一具凡人之軀后得到了。

只是這終歸是自己搶來騙來，不是真的。

這些兩年來，她抽空為自己煉制了一具新的肉體，和自己原本的相貌一般，卻遲遲沒有下定決心舍棄掉現(xiàn)在的身份。

要讓這個年邁的母親再經(jīng)歷一次近乎喪子的絕望嗎？

還是在她有限的生命內(nèi)以謊言筑起高墻？

“我能有什么心事？太忙了而已?！?

碧霄淡淡的說完，忽有所感，望向某個方向。

“我還有點事。”她眉頭緊皺，越過碧母，想要逃離。

“兒子……”碧母卻拉住碧霄，忽然沒來由的說道：“媽不想活的太清醒了，如果有個人能騙我一輩子，那對我來說就是真的?！?

碧霄腳下一緩，回身面露詫異。

碧母的眼光無比堅定。

舌頭在口腔里打了個轉，碧霄試探的說道：“其實我不太喜歡吃香菜?！?

“我早發(fā)現(xiàn)了?！北棠感π?，給他捏下肩上的一根斷發(fā)，“晚上早點回來吃飯?！?

“嗯?！?

碧霄出了別墅，也勾起抹淡淡的笑，直直往雪山方向飛去。

……

“這段經(jīng)文中還有什么不理解的嗎？”

九牛學院，小教室里，無相圣女正在給顧天放單獨授課，每每有學生從教室外走過，透過教室窗戶看到里面的情景，都令他們羨慕不已。

顧天放很享受這樣的目光，每次全都理解了也要拉著無相圣女多問兩句。

這次，他也捧著書來到圣女跟前，正要開口。

卻見無相圣女突然抬頭望向某個方向。

“師父，發(fā)生什么事了？”

“是在世仙……”無相秀眉微蹙。

“在世仙怎么了？秦觀呢？不是說秦觀跟著在世仙辦什么事了嗎？我都一年多沒見到他了，他怎么樣了？”顧天放很擔心兄弟，萬一他又在外面背著自己干了什么大事怎么辦？

“別擔心，我想……應該不是什么壞事?！?

“那是？”

“你先自習，我離開一會兒?！?

不等顧天放回應，無相圣女已經(jīng)腳踏蓮花，沖天而去。

……

九牛辦里，混成真人師徒自然也感受到了雷劫的恐怖氣息，往那雪山方向飛去，天上碰見不少熟人，大家順路便聊了起來，聊得倒都不是什么天地大道。

而是那大陸碎片之上哪里又開了家新館子，味道不錯，或者哪個秘境非常的肝，他們都已經(jīng)加了幾個月的班。

“碧霄道友！”混成真人遠遠看著碧霄，就上去打起招呼。

混成真人在九州貴為一派之掌，但在藍星嚴格來說是碧霄下屬的下屬，只得屈尊稱呼一句道友。

“混成真人。”碧霄很客氣的拱拱手。

“不知道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件事……何時能辦妥？”混成真人悄聲問。

“您也知道，這件事牽扯眾多，不是我一個人就能決定的。”碧霄面露為難。

嗯？

師父瞞著自己在謀劃何事？

靈覺跟混成真人同道，話就順著風飄進耳朵里，真不是他故意偷聽。

“漲個工資牽扯到誰了？怎么你才在藍星生活短短時間，就染上了藍星人的那些惡習，跟我打官腔踢皮球。”混成真人當場吹胡子瞪眼。

好家伙！

靈覺望向身邊那些聊著九九六與內(nèi)卷的同僚們，捏了捏眉心，這些九州怎么全都活成了藍星人的樣子。

“轟隆！”

眾人閑聊著，已經(jīng)到了靠近雷劫的極限距離。

紛紛收心，落到隔壁山峰上，急切的向那邊張望。

劫云之下，秦懷良游刃有余的身影，刺痛著每一雙眼睛。

此時的秦懷良對于九州修士來說，就是成仙的希望，連那齷齪的嫉妒心都被在不知不覺中被消融。

九重雷劫消散，蘊含著無數(shù)道韻的光華蕩開，仙樂回蕩在天地間。

“成了……”

“在世仙成仙了！”

圍觀之人中有的不自覺發(fā)出驚嘆，或許也受到那些道韻而由衷感到欣喜。

碧霄先行沖了出去，可她一提氣，卻感到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靈力竟有些運轉不暢。

以神識細細掃過身體……

“我的靈根呢？！”靈覺先渣渣哄哄吵起來。

碧霄望向眾人，正好對上無相圣女的目光，她的眼中有著同樣的不可思議。

難道所有人的靈根都不見了？

碧霄望向秦懷良渡劫的方向，成仙的華光散去，山巔之上，還是那個如遺世獨立的身影。

她一眼就能看出那是秦懷良。

可……為什么？

成仙之象已現(xiàn)，他為什么還在？

碧霄顧不得身上的奇異，磕磕絆絆向秦懷良那邊飛去。

不多時，便突然看到秦懷良身邊又憑空多了個身影，顯然正是秦觀。

他們兩人具體交談了什么，碧霄才飛了三分之一的距離完全聽不到，而那兩人聊得過于專注，都沒有注意到他們這些在遠處圍觀之人，想來是在聊非常重要的事。

忽然，秦觀和秦懷良的身影先后消失，碧霄知道兩個人大概是進入了秦觀以前說的金色空間，果真是什么也察覺不到，她懸在空中，茫然四顧。

不過，兩人沒有讓碧霄等太久，再出來的時候，一人手中捧著一個金色小鼎。

兩人升上高空，秦觀先抬起小鼎，鼎口傾倒出無窮無盡的金色光幕，籠罩在藍星大地之上，地上瞬間出現(xiàn)無數(shù)如蛛網(wǎng)般的龜裂，一塊塊大陸碎裂，緩緩升空。

只見那些土地之下，竟會露出九州的風光。

他在做什么？

他這樣會毀了藍星的！

碧霄沖向兩人，山腳下的城市就像制作錯誤的模型，九州的山水風光與樓宇直接重疊在了一起。

“快住手！城里還有那么多人……”碧霄驚叫。

秦懷良好像這才注意到碧霄，揮揮手，碧霄便被一股巨力，帶到了兩人身邊。

“沒事的?！鼻貞蚜及参勘滔觯钢杆{星大地。

只見重疊在一起的模型竟被漸漸分開，兩者完全沒有互相影響，九州的飛禽走獸驚走，穿過辦公樓里正在工作的藍星人，兩者就像在不同空間一般。

空中出現(xiàn)秘境，天上垂下瀑布，海面驟起高樓，九州大陸在藍星的上空，如拼圖般一塊塊的拼接完整。

秦懷良也祭出小鼎，小鼎迅速變大，轉眼間遮天蔽日，將藍星籠罩在其中。

……

九州緩緩升起，完整的大陸與完整的星球，遙遙相望，如同一個“旦”字。

……

秦觀倒退時間，回到秦懷良第一次渡劫時，奪下父親的道果，丟給過去的自己。

抽出父親的魂魄后，秦觀來到父親剛剛醒來的時候。

“小觀，別擔心，醫(yī)院有備用電源的?！笔熳R的護士姐姐正在安慰著過去的自己。

那個站在病房外茫然無措的自己……

身上居然有靈根？

是水土雙屬性靈根，土導水勢，水潤土德，不算平庸，但也稱不上優(yōu)秀，可以說是個種田流的好苗子。

不過……

秦觀從金色空間中探出手去，虛空一抓，摧毀掉那無用的靈根。

不曾注意到，金色空間中的能量，悄然依附到了過去的自己身上。

……

長生閣山腳下。

一個身著翠衣的倩影拾級而上，她雙臂垂在身體兩側，步伐緩慢，顯得蔫噠噠很沒有精神。

“唉……”江綺剛剛告別了秦觀，就已經(jīng)有些想念。

想念之余，還有濃濃的不安。

他真的會來接自己嗎？他會不會把自己給忘了？雖然長生閣的人都對他很好，但自己終歸不屬于這里……

踏上最后一階臺階，江綺悵然若失。

“班長?！?

身后的聲音讓她全身僵住，自己該不會太過想念，又出現(xiàn)幻覺了吧？

再怎么樣，他也不可能這么快就回來的?。?

“班長，你咋不理我？”秦觀走上前與江綺并排。

“你……”江綺杏圓的眸子里升起水霧，捶了秦觀的胳膊一把：“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秦觀夸張的齜牙咧嘴，用手掌摩擦著被捶的地方，說道：“明明是你走的太慢了。”

……

江綺還要向羅瑾道別，秦觀也正好有話要和羅瑾說，請江綺為兩人引薦。

“秦觀，閣主說你可以進去……”

江綺退出正殿門，到處沒有看到秦觀的身影，只有一個小嬰兒等在殿外。

“好的。”小嬰兒答。

“秦觀？！”江綺驚訝。

小嬰兒點頭，對著江綺一小，走入正殿中。

江綺沒有多問秦觀為何要以這樣的形象去見閣主，她現(xiàn)在心中已滿是對回家的渴望。

……

秦觀來到殿內(nèi)，羅瑾滿頭白發(fā)，但面容還是記憶中的模樣，他滿臉的不可置信，反復確認這就是當年對他意義非凡的啟蒙者，這才蹲下身，伸出手：“嘬嘬?！?

嬰兒一個飛踢過去。

羅瑾倒在地上，愣了片刻才爬起來，興奮的笑道：“真的是你！”

兩人敘了會兒舊，羅瑾哪怕在說笑時，也難掩額間的愁云慘淡，秦觀明白，羅瑾自己也知道他的命數(shù)已到，難怪長生閣如此凋零。

其實，羅瑾能以如此低的天賦到如今地步，反而令秦觀無比佩服。

秦觀嘆口氣，拍拍羅瑾的肩，道：“我再傳你一套心法如何？”

羅瑾的眼中瞬間放出光芒，點頭如搗蒜。

于是，秦觀又講述了一個穿越到九州的藍星人，因為資質低微，沒有宗門接受他，直到他加入長生閣，一鳴驚人，最終，讓長生閣成為睥睨天下的存在。

羅瑾沉默片刻，苦笑：“你的故事很好……但這能讓我多活幾年嗎？”

秦觀不置可否。

羅瑾沒有過多糾結此時，他本來就已經(jīng)看開了些，聽到這故事更覺安慰。

“你來找我，就是特意給我講這個故事的？”

“我還有個小請求?！?

“請求？那豈不是連你這樣的大能都做不到的事？”

“你能做到的是，可比你想象的偉大得多。我希望你能教導你的弟子和世人們，倘若將來靈氣枯竭，也不要放棄希望，因為終有一天，靈氣會再度復蘇?！?

羅瑾怔愣片刻，在秦觀的眼中只看到無比真誠，他咽口口水，端坐起來，鄭重的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