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納蘭嫣然的聲音很輕,眼神不復往日的光芒,眼神潰散的看著眼前逐漸被擺滿菜肴的桌子,麻木的夾起一塊魚肉,筷子帶著魚肉湊到少女嘴前,可是兩滴不知趣的雨點侵染了色香味俱全的魚肉。
少女慢慢的抬起臉來,原本有些煞白的俏臉不知何時漲紅起來,淚珠從眼眶中慢慢涌出。
‘為什么要哭,別哭啊。’
納蘭嫣然想自己明明脫離了令人作嘔的指腹為婚,離開了束縛自己的鳥籠,自己作為云嵐宗少主以后也會生活的很好,為什么要哭,有什么好哭的?
淚水平等的打濕了納蘭嫣然送到嘴前的食物,在她的眼前徹底模糊以后,她索性停下了筷子,想起面前好像還有一壺酒。
她沒有喝過酒,長輩們都告訴她她現在還小,喝酒不好。不過古河長老有一次說過,喝酒可以讓人暫時忘記悲傷,東方墨師兄以前也常常獨自一人喝酒。
她不想再回憶什么了,她一把舉起酒壇,作勢就要就著壇口往嘴里倒,不過被一只手穩穩地抓住,是對面的顏良。
顏良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為納蘭嫣然倒了一杯酒,他是一個嘴笨的人,也許他可以把寶友們騙得傾家蕩產,但他就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別人。不過傾聽總是一種選擇。
納蘭嫣然接過酒杯,一口全部燜下,辣口的酒液刺激著食道和腸胃,讓小姑娘一下子咳嗽了起來,但是她只是緩了一下,接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原來酒這么難喝啊,但是這股熱辣辣的感覺好像真的能讓人不去幻想呢。’
包廂里沒有說話聲,有的是筷子與餐盤的碰撞,酒杯與桌子的接觸。不過無言很快被打破,納蘭嫣然有些迷迷糊糊的說了起來。
“他們原來不是這樣的。”
“爸爸小時候會帶我出去玩,會用他的胡子來扎我,會讓我騎在他脖子上,會給我買好吃的,會在媽媽教訓我時和媽媽拌嘴。”
“他教我讀書,教我不能隨便欺負人,教我以后要成為一個像媽媽一樣的女孩子,他為了我能進入云嵐宗修行還跑了很多地方。”
“爺爺也是,以前他常常給我買爸爸媽媽不讓我吃太多的零食。在爸爸媽媽責罵我的時候會護住我去教訓他們,會給我抓好玩的魔獸……”
納蘭嫣然喝醉了,她有一些話都開始前言不搭后語,不過她一直在回憶那個無限美好的家,一直在回味那愛她的家人們,沒有一點對他們的謾罵。說到底納蘭嫣然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孩子,又能有多恨他的家人呢?她在為家人們找補,說不定一會爸爸和爺爺就會來和自己道歉呢?
她靠在椅子上,以前那些和藹的家人和幾小時前那些猙獰的面孔不斷在她眼前搖晃,她不知道哪一副才是真正的樣子。她是一個高傲的人,她從知道自己的婚約開始就打心底里討厭。
不是因為蕭炎變成了廢物,如果自己喜歡,是廢物又怎么樣呢?而是自己作為婚姻的當事人居然一直不知道這件事!指腹為婚,這是很尋常的事,甚至是自古以來的事,但是她不喜歡!難道一直如此便是正確嗎?
她也知道自己退婚的行為確實有些不妥,現在想想完全有更加平和的手段,她有些后悔,她后悔的是退婚時候的不過腦子,而不是退婚這件事。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原本以為自己的爺爺和爸爸在聽到這件事之后最多是責罵自己幾句,最多就是帶著自己上門賠罪,可是呢?一個個都說為了家族利益為重,自己是人啊!自己是有自由選擇怎樣生活的人啊!
在沉默之中,納蘭嫣然不知何時睡著了,顏良發現了這一點,他輕輕的扶起納蘭嫣然,來到了海波東早就準備好的馬車上,向米特爾家族駛去。
“哦呦~你小子不賴嘛,還綁了一個小美女回來。”
海波東對著把納蘭嫣然安置好的顏良打趣道,顏良也沒在意,和海波東說起了今天的事情。
“嘛~你說的這些事情在加瑪帝國,不,在斗氣大陸都是很常見的現象。”
海波東說著,端起茶杯。
“包辦婚姻,恃強凌弱,殺人放火……這些在這片大陸上時常發生,說白了這些都是強者對弱者的欺壓。只要這片大陸還存在不受約束的‘強’,那么他們就會一直存在。”
“這就像是……吃人,對,吃人!強者不斷的‘吃掉’弱者,如果不這樣做他們就會被其他人或者更強者‘吃掉’。同時他們也在害怕弱者‘吃掉’同類來把他們反噬。吃人,就是這片大陸的真實面貌,你要么吃,要么被吃。”
顏良有些意外的看向海波東,他從未想到有一天會在異國他鄉聽到這番話。
“那么能不能不吃?”
“不吃?整個世界都在吃人,包括你我也不例外,你說不吃,那你面對的可就是全世界了。”
海波東看了顏良一眼。“如果是以前的云山,他會和你有許多話題的。”
海波東擺了擺手,沒有再說什么,獨自走出茶室。
他以前也不屑于這套理論,直到修為被廢,獨自一人在大沙漠中,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他看到了他以前不曾看到的,他知道了他以前能站在云端,是無數的人被墊在他腳下。
看到海波東走了出去,顏良孤寂的內心有了滿足,他有朋友,有家人,可是他從來不敢把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說出來,因為他怕,他怕在他說出那些話之后,他們會以早已為平常來回應他。
海波東的存在讓他知道自己至少不是獨自一人,即使海波東不愿意多提這些,但是他至少知道,關注,思考過。一開始。這就夠了。
他看向【直播商城】里面自己一直攢錢的物品,有了它就有了“子彈”,剩下的就讓“子彈”再飛一會兒吧!
顏良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了一個半成品的儺戲面具,用精神力附著在刻刀之上,一刀一刀的雕刻著它,那是一個頭上有著一道金箍模樣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