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錢柜，外面是冬天的深夜，凜冽的寒風呼呼的刮著，街道上的行人已經很少了，只有來往的車輛不時的飛駛而過，響起幾陣刺耳的鳴笛聲。

程斯諾背著楊汐慢慢的走著，楊汐沉沉的睡著，路燈下她的臉很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太多酒的原因。昏黃的月光下，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我跟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走著，心里亂七八糟的。

“你的朋友酒興真好。”程斯諾忽然放慢腳步說道。

“恩，楊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太開心了吧，以前她不是這樣的，半年沒見面，她喝酒喝得比以前兇多了。”我踩著地面上自己的影子回答著，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起，我喜歡踩著自己的影子走路，很踏實的感覺。

“人總是會變得嘛，半年的時間足夠改變一個人很多。”

“恩？”我轉過頭奇怪的看著他，今天怎么感覺楊汐和程斯諾都怪怪的。

“沒什么，隨便說說。呵呵，快過年了呢。”

“是啊，又是一年。你呢，真的不打算回家過年嗎？”我抬起頭，風把我的頭發吹起來。

“恩，都一樣，習慣了，回不回去都一樣。”他自嘲的笑笑，“小染，那個，你的頭發，很好看。”

“是嗎？”我摸摸剛做的頭發，燃燒的火焰，“謝謝。”

“像極了夜空的煙火，美得飄渺。”成斯諾繼續說著。

我望著他的輪廓鮮明的側臉，忽然想起他離開之前的那晚在學校天臺上送給我的那片夜空里的煙花。

成斯諾，你這是要我如何？

第二天早上醒來，楊汐已經起來了，浴室里傳出嘩啦啦的水聲。

“楊汐，你還好吧？”我敲敲浴室的門有些擔心的問道，昨晚的楊汐看起來真的是有些反常。

“恩，小染你醒啦？剛才看你睡得很熟就沒叫醒你，現在還早你等我，等下我們去吃早餐哦。”楊汐爽快的回答著。

“哦，好的。”看來是我多想了。

回到房間疊好被子，桌子上楊汐的手機忽然想起來。我拿起來想要幫她接，看一眼手機屏幕，放在接聽鍵上的大拇指卻遲遲的再也按不下去。

是紀亞軒。

我把手機放回原處，這個電話我不能接，確切的說，我根本不知道接起來后自己該要說些什么。

矛盾的感覺。

來電鈴聲響了幾聲后停了，估計是因為沒人接所掛斷了。我坐在床上忽然感覺自己很是沒用，連一個電話都沒勇氣接。

半晌，我轉身想走出房間，鈴聲卻再次響起，這一次卻是短信。我拿起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看，雖然是好朋友，但畢竟對方是紀亞軒，楊汐不知道我和他的事情，可是我不能裝作什么都沒發生。我做不到。

再三猶豫下，我還是按下了確定鍵。

“汐汐，你怎么樣？怎么不接我電話？天氣預報說過兩天要降溫了，記得多加件衣服，還有代我問小染好。”

簡簡單單的問候，卻是深入人心的關懷，只是這些話都是對楊汐說的。

他叫她汐汐，這個充滿憐愛的稱呼，是專屬于楊汐一個人的。

我該有多羨慕。

“小染，我忘記拿毛巾了，幫我啦！”耳邊忽然傳來楊汐的喊聲。

我慌亂的回過神，手指卻連按了兩次確定鍵，那條信息被我無意中刪掉了。

我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盯著手機屏幕。

“小染，你在嗎？”浴室里的水聲停止了，楊汐的聲音再次傳來。

“恩，來啦！”我放下手機匆忙拿起毛巾隔著浴室的門遞過去，心里忽然開始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要不要告訴楊汐關于那條短信的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我又是多么的不情愿輸給楊汐，哪怕僅僅只是一個充滿憐愛的稱呼。

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是自私。又或者說，我根本就是在自作多情外加自欺欺人。

很快浴室的門開了，楊汐穿著寬大的睡衣走出來在我身邊坐下，濕淋淋的頭發貼著臉，水珠滴在她赤裸的肩膀上，神情嫵媚。

“好冷哦，小染。”楊汐說著整個人靠在我身上。

我起身找出電吹風來，慢慢的吹著她長長地頭發。

“小染，同樣的事情你有沒有對成斯諾做過呢？”楊汐忽然開口。

“恩？”我還在想著剛才的事情，對楊汐的問話有些反應不過來。

“嘻嘻，我是說，你有沒有幫成斯諾吹過頭發啊？”楊汐笑的很是曖昧。

“想到哪里去了你！”我以手為梳理著楊汐的頭發。眼前的楊汐好像永遠也長不大，跟她在一起總會讓人覺得她是那種有著大把青春可以揮霍的女孩子，絲毫不會擔心將要到來的任何事情。

“楊汐，那個，你剛有個電話，我沒接。”想了想，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楊汐聽了拿起桌上的手機，看一眼然后燦爛的笑了：“是紀亞軒打來的，一定是要我好好照顧自己什么的，他呀，每次打電話說的話都差不多。”

“哦，他很關心你嘛。”我放下吹風機，楊汐的頭發已經差不多干了。

“恩，他很細心，有些我想不到的事情他總能想到，有時候我感覺他像個大哥哥，而不像一個男朋友。”楊汐說著站起身走進房間里面去了，我聽見她在里面悉悉索索換衣服的聲音。

我走到浴室里，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努力的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來，我應該高興的，不是嗎？他們都是那么的好，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很好，那么，我也應該要好好的。

成斯諾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我的背后，鏡子里他的黑眼圈很重。

“吵到你了嗎？”我開口問道，他早上九點才上班，現在才剛過七點是有些太早了。

“沒有，只是習慣了在這個時候醒來。”

他抬起頭，我們在鏡子里望著彼此，我能感覺到他近在耳邊的呼吸聲，他明顯是在說謊，那么重的黑眼圈顯示他昨晚根本沒怎么睡覺。

“一起下去吃早餐吧！楊汐也在。”我提議到，感覺在他的面前自己像是一個罪人，給不起他想要的愛情。

“好。”成斯諾低聲的回答道，像極了一聲無言的嘆息。

對不起，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對他說，也許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拿不起也放不下。

十多分鐘后，樓下的早餐店里，我，楊汐還有成斯諾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看著玻璃窗外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班的工薪一族，騎自行車的學生，熙熙攘攘好不熱鬧，馬路兩旁高大的梧桐樹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樹丫筆直的指向天空的方向。

成斯諾埋頭吃著碗里牛肉粉，楊汐低著頭玩手機，我翻著桌上的雜志，百無聊賴的打發著上班前的時光。

手機鈴聲又再一次的響起來，我望著成斯諾，他沖我搖搖頭含含糊糊的說：“不是我的。”

楊汐已經歡天喜地的接了起來。

“喂？我猜就是你！怎么，想我啦？”

“恩，我剛有打電話給你，可是沒有人接。”手機開了擴音，那邊傳來紀亞軒的聲音，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千萬不要提短信的事，拜托！

“嘻嘻，我在洗手間啊沒帶手機，你什么時候過來啊？”

“等過完年吧，你在干嘛呢？”

“我在吃早餐，和小染一起，還有成斯諾，你呢？”楊汐靠在椅背上慵懶的回答著。

“我在烤火，老家沒有空調，奶奶也沒有供暖氣，好冷，對了，過兩天你那邊降溫，記得多加件衣服別感冒了，好好照顧自己。”

……

我低下頭去吃面，不再聽他們說話的內容，越聽下去我的心就沉得越深。

我是不是堅持了不該堅持的，他們兩廂情愿，我只不過是一個外人，我又有什么資格難過呢？

成斯諾抬起頭來看我一眼笑了笑：“小染，同樣的話我也會對你說的，如果你想要聽的話。”

我望著他，他的眼睛在那一瞬間亮的異常，我在他的瞳孔里看到小小的我，還有那一頭火焰般的頭發。

我慌忙低下頭去。

楊汐接完電話大大的眼睛里漾滿了幸福，“小染，等下我還跟你去超市。”

“呃？”

“放心，不會打擾你工作的，超市里開了空調這么冷的天呆在里面最好不過了，我才不要一個人呆在家里呢，你們都上班了我一個人多無聊啊。”

想想也對，把她一個人丟在家里也不好，畢竟寂寞的滋味不好受。

“好吧，反正我上班也不是很忙，還可以抽空和你聊聊天。”

吃過早餐，成斯諾送我和楊汐到超市的門口，然后自己轉身走了，我望著他漸漸消失的背影，忽然感覺自己真的很殘忍。

畢竟，他也是那般美好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