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我從床上爬起來，地下室里很黑，我打開燈，坐在椅子上愣愣的發呆。

一夜無眠，頭昏腦脹，對著鏡子看了看，頭發蓬亂，眼睛浮腫，一臉菜色，怎么看怎么像剛從監獄里面放出來的。

拿了臉盆走出去，刷牙的時候，頭發不時的耷拉下來，在眼前一晃一晃的，我伸出手狠狠的扯了扯，直到頭皮感覺到痛才停下來。公共洗手間的墻角，那個大大的紅色垃圾桶旁邊，一只臟兮兮的看不出顏色的貓蜷縮著在找吃的，我經過的時候，它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睛大而空洞，可憐的流浪貓，它也是被主人遺棄的吧。

想了想，忽然笑了，我有什么資格去評判一只貓，我連我自己的明天都無法決定，而它，至少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可以去哪里，我呢？我連自己都推銷不出去。

六點半，我來到那家速食麥當勞的店門口，七點鐘上班，我早到了半個鐘，在門口呆呆的站著，看路上行色匆匆的人和來往的車輛，紅綠燈紅了又綠，人行道上川流不息。

六點四十五分，有人來開門，卻不是昨天那個面試我的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燙著時下流行的卷發，染了淺淺的栗褐色，穿一身職業性的套裝，同樣一臉職業性的微笑，右邊的手腕上帶著一串類似佛珠的東西。

“嗨，早。”我走上前去禮貌的打了聲招呼。

“七點鐘正式營業。”她依舊一臉的笑容，客氣的說道。

“不，我不是來吃東西的。”我解釋著，看來她把我當成今天的第一位顧客了。

“不吃東西？那你是……來找人？”她愣愣，笑容不減分毫，果然夠歷練。

“我是昨天應聘的那個，說今天讓我來上班。”

“哦，我想起來了，林老昨天吩咐過了，你瞧我這記性這么快就給忘了！”她大大咧咧的說道，反倒讓我不好意思了。

“我叫塵染，第一次出來工作，還望以后多多指教。”

“剛畢業吧？沒考上大學？”她一邊問一邊將“營業中”的牌子掛了出來。

“恩。”我跟進店里去幫著把桌椅擺好。

“為什么不選擇復讀呢？再讀一年興許就考上了呢？”她走到柜臺上打開一旁的電腦。

“呵呵，不想讀了，想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拿出抹布開始打掃著。

“年輕就是好啊，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也想到處去跑跑，現在老了。不行了。”她笑笑，拿出筆寫著什么。

“楊姐早啊。”門外進來兩個人客氣的跟她打著招呼，她點點頭，想了想又說：“小顏，小靜，這是新來的侍應生塵染，以后你們有什么多教教她，第一次出來打工都挺不容易的，你們多擔待些。”

被喚作小顏小靜的那兩人望了望我不由的相視而笑，其中一個說道：“你叫塵染啊。”

“恩，灰塵的塵，感染的染。”我顯得有些拘謹。

“哦，挺奇怪的名字哦，不用顯得那么生分的，我叫李顏，她叫張小靜，你以后直接叫我們小顏小靜就可以啦。”

“恩，好，那你們以后叫我小染就好啦。”

“小顏小靜，時間不早了，你們趕快進去換工作服，準備營業，馬上就要來客人了。”

“好的，楊姐。”說罷兩人一起上了樓上。

“她們教你楊姐，你姓楊？”這句話問完我才發現自己有多愚蠢，當即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真是的，都叫楊姐了不姓楊姓什么？！

“我叫楊慧嫻，是這家店得店長，以后你可以跟著她們一樣叫我楊姐就可以了，還有昨天招聘你的是經理，姓林，我們都習慣叫他老林，現在連你算在一起店里一共七個侍應生，早班四個，晚班三個，我負責白天班，晚上有一個守夜的，一個月一輪班。”

“哦，老板不在嗎？”

“隔三岔五的來看一下，查一下賬目，經常是見不到人的，他又不止這一家店面，哪有時間經常來啊。”

正說著，小顏小靜換了工作服出來了，很漂亮的工作服，上面印了麥當勞的招牌字母，大大的很可愛。我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不知道該干些什么。

“小染，你跟我來一下，我拿件工作服給你，上班要有上班的樣子。”楊姐從柜臺里出來招呼我上了二樓。

“等下中午吃飯的時候你去把身份證和畢業證各復印一份拿來給我，我給你辦一下工牌。”楊姐一邊說一邊拿出一件工作服遞給我，“以后每天下班的時候你都要到二樓來做交接，具體怎么做你讓小顏她們教一下你，還有，吃飯的地方在三樓，衛生起見，自備碗筷，這些老林都跟你講了嗎？”

“恩。還有不能遲到。”我笑笑。

“知道就好，遲到可是要扣全勤獎的，對了，我忘了問你呢，你上的了夜班嗎？我們可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店，不能熬夜班的話可是不行的。”

“我可以的，以前上學也經常熬夜的。”

“恩，那就好，先去把工作服換上吧，最里面的那個房間，柜子上有自己的名字，你找一下你自己的。今天你第一天上班，工作量不是很大，先在一邊打打雜，看一下其他人怎么做，也順便學一下，過幾天習慣了再正式上崗吧。”

“好。”我進到員工休息室，一排排的柜子，上面寫著各自的名字，我一個個看過去，自己排在最后一個。換了衣服走出來，楊姐把一個紅色的條幅遞給我說：“把這個戴在身上。”

我接過來看了看，黃色的底子上面紅紅的幾個大字“歡迎光臨”。

“等下你站到門口去先做門童，記得嘴巴要甜一點，看見客人來要笑臉相遇，這是鍛煉你的時候，出了校門就要先認識社會，要學會與人交流，八大禮貌用語知道是什么嗎？”楊姐上來就一連串的說教。

“呃，知道一點點。”我邊回答邊在腦子里搜索自己所知道的禮貌用語。

“知道一點點？什么叫知道一點點？要全都知道，我們做服務行業的首先禮貌當先笑臉相迎，還有，以后多練習一下微笑，這是必須的。你的普通話說的怎么樣？”

“還好。”我淡淡的應道，希望盡早結束這貌似盤問的對話，盡管楊姐的臉上滿是微笑可是我還是無法放松下來，我總感覺她的笑容很假，讓我很不舒服。

“好就是好，什么叫還好，你怎么那么不自信呢？人不能沒有自信知道嗎？以后改一改這毛病，要不然后悔的可是你自己。”楊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眼光上下打量著我，我感覺渾身的不自在似乎被她看透了。

“好的，我記下了，那我先去工作了。”說完慌忙竄下樓去，再被她看下去我怕是大氣都不敢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