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媽媽知道，我也可以成為一個好孩子。

我努力的試著讓自己去改變，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樣，學著做個美好的孩子，我多么希望有一天，媽媽會將我攬進懷里說：“染染真是媽媽的好孩子。”

可是沒有，她從來沒有這樣說過。

我上了小學。我很努力的學習。每次都拿最好的成績。老師們都說，塵染是努力刻苦的好學生，可媽媽，一句都沒有夸過我。

我記得，第一次拿獎狀，我高高興興的跑回家，將紅彤彤燙著金字的獎狀展開在媽媽的面前，我有多希望在媽媽的眼睛里看到贊許的目光，有多渴望她說染染是值得媽媽驕傲的好孩子，可是，一樣都沒有。

每年我都會拿回一張張的獎狀，我把它們一張張的貼在房間的墻壁上，雪白的墻壁，燙著金字的獎狀，那是我唯一可以安慰我的。

每年學校統一放假的時候，小姐姐會來，每次她來，媽媽都會很高興，拉了她問東問西左看右看，似乎永遠也看不夠的樣子。

小姐姐會畫漂亮的畫，花草，房屋，小橋流水，人物素描，我羨慕她有五顏六色的水粉筆，有帶磁鐵的軟皮動畫米琪文具盒，有美美的色彩鮮艷的發夾，甚至，還有媽媽全部的愛。

我們一起玩跳皮筋，一起丟沙包，一起跳格子，媽媽站在一邊，眼睛始終在她的身上。

“小雪真棒。”

“小雪跳得真好，來，媽媽抱一個。”

小雪。小雪。永遠都只是她。

“小姐姐，你那邊也有媽媽，她對你好嗎？”單獨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我問她。

“還好啊。”她眼光低垂下去，“我很少看到她的，她跟爸爸都很忙，我經常是一個人的。”

“你不害怕嗎？”

“會啊，尤其是晚上的時候。我怕黑，媽媽剛走的時候，夜里我一個人經常害怕的哭的。我還怕打雷，打雷的時候我會躲到角落里去哭。不過現在不會了，我都已經長大了，也已經習慣了。你呢？”她睜著圓圓的眼睛問。

“我害怕很多東西，害怕被人說是野孩子，害怕他們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我還害怕媽媽不喜歡我。小姐姐，人的一生總是會害怕很多東西嗎？還是只有小時候會害怕？”

“應該只有小時候吧，比如我像你一樣大的時候怕老鼠，可現在我長大了就不怕了。”她極認真的回答。

于是我開始希望自己快一點長大，長大后我就不會有那么多的害怕了。

媽媽給小姐姐和我一人買了一條新的連衣裙子，相同的樣式，不同的顏色。小姐姐的是粉紅色，我的是純白色，白色的底子上有一朵一朵碎碎的小花，領口的上有閃光的珠片。

我一直舍不得穿，將它掛在房間里，每每看到心里就很開心，那是媽媽給我買的新裙子呢。

新學期開學的第一天，我穿著它到學校去，我能想象到被人艷羨的眼光，那真的是一條很美的裙子，她們一定會問是誰買給我的，然后我就可以自豪而驕傲的說，是我媽媽買給我的。

開學典禮上，我站的很直，生怕不小心碰到哪里弄臟了我的白裙子。我時不時的低下頭美美的看，看一次，心里就笑一次。

“塵染，你的裙子真漂亮。”有同學站過來細細的看。

“是啊，好漂亮，還有珠片呢，你媽媽買的嗎？”又有同學附和著說。

“恩，是我媽媽給我買的。”我仰起頭高興地說著，聲音因自信而顯得里很響亮。

看吧，我也是有媽媽疼的好孩子。我在心里對自己說。

圍著我的人漸漸多了，她們在看我的新裙子。

卻不知道是誰，將連衣裙后面的拉鏈拉開了，裙子松垮垮的搭在身上，我聽見周圍響起一片笑聲，我著急的伸了手去夠后面的拉鏈，卻怎么也夠不著，耳邊傳來一陣陣的笑聲，譏誚的，嘲笑的笑聲。我轉身想要跑開卻不知撞到了什么東西，我被撞得跌坐到了地上，周圍站了一圈的人。

“讓你美，臭美吧你！”

“就是，不就一條新裙子嘛，顯擺什么顯擺啊，我們要是穿上比你美多了。”

“皮膚那么黑，還敢穿白裙子，換做是我，我可不敢穿，丑死了。”

“那裙子穿在她身上真浪費。”

又是無休止的議論，和無盡的笑聲，我感覺自己的頭越來越痛，我開始看不清他們每個人的臉，我感覺眼前的東西越來越模糊，它們圍著我一直轉一直轉，我想逃，可逃不開。

“滾！”

我終于聲嘶力竭喊道。

笑聲沒有了，議論聲消失了，眼前的幻影不見了，世界真清凈。

教導主任卻來了。

“你怎么搞的，現在是畢業典禮，你在這里大吼大叫的成何體統！還有，你坐在地上干嗎？別的同學都規規矩矩的站著，就你一個人坐著，你很特殊是不是？”

“老師，是他們……”

“是你自己的問題就要勇于承認錯誤，不要一味的推卸到別人身上。好好站好，等下校長就要來了，其他人也一樣，都站好了。”

老師走了，我看到他們又聚到了一起，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你們太過分了，我又沒惹你們！”我用力的擦著粘在裙子上的污漬，憤憤的說著。

“過分了又怎么樣？你不是成績很好嗎？還不是一樣挨教導主任的訓。”

“是啊，就是要殺殺你的威風，不服氣你可以去向老師打小報告啊，我們等著，只要你敢去！”

“就是，平時老師總讓我們拿你來當榜樣，不就是成績好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誰稀罕……”

我站在一片議論聲里，忽然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回到家里，媽媽看見我的新裙子變得臟兮兮的，問也沒問就說：“你是不是又跟同學打架了？”

“沒有，是他們先……”

“你還狡辯，我還不知道你，原來你奶奶帶你的時候你就不停的在學校里跟同學打架，你奶奶寵著你不說你什么，我可不一樣，做的不對就要改，小小年紀學什么不好，你哪一點比得上小雪？”

我換下了那件裙子，媽媽把裙子用力的摔到洗衣機里，說：“染染，以后你不可以再這么任性了，媽媽真的很累，你什么時候能讓媽媽省心一些？”

“媽媽我以后不會了。”

“最好是這樣，媽媽照顧一家人已經很累了，媽媽沒有多余的時間幫你處理你的個人問題，我只要求你像你小雪姐姐一樣乖乖的聽話，不要再惹事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

以后，不管他們說什么我都不會像今天一樣大喊大叫了。我恨恨的想。

回到房間，才感覺背上一陣陣的痛，站在鏡子面前一望，背上一塊兒紅紅的痕跡，已經脫皮了，肯定是被撞倒在地的時候擦傷的，那絕對不是意外，當時我明顯的感到有人推了我一把。

我想我知道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