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只閃了一下，蘇清禾無所謂眼前人的身份，大方承認。

老周笑瞇瞇的，指著這本書，問出里面提到的幾個關鍵性問題。

這本書蘇清禾才看到一半，此時書還在手上翻著，露出上面標注的書頁張數。

她驚訝地發現，對方提的問題正是她前面看到的，沒有一點涉及到后半部分的內容。

這么說，對方正如自己所說，真真切切地將這些書都記進腦子里了？

蘇清禾肅然起敬。

此時她沒將自己視為什么物理天才，而是將位置擺的很低，以一個后輩的姿態向這位前輩請教。

“您說的其中一點，只是本書提出的某種假設，但我認為…”

二人展開討論，你來我往。

老周有豐富的經驗，相對蘇清禾本就不大的年紀，再加上落后的五年，他的知識儲備更加豐富，在一定程度上縮短了蘇清禾追趕的速度，大大提高她的效率。

但蘇清禾年輕敢想，一些新奇的點子同樣讓老周感到驚嘆。

兩人都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

圖書管理員面露為難出現：“老周和這位同志，我們要閉館了…”

二人回頭望。

窗外日落西斜，眼看天就要黑了。

老周一拍腦門：“壞了，把正事忘了。”

他頗為尷尬。

蘇清禾看的忍俊不禁，在老周身上她仿佛看到父親的影子，一樣渴求知識，求賢若渴。

外人看來或許有些不茍言笑，熟悉的人卻知道，他們只是至純至性，太過純粹，只對研究的東西更感興趣罷了。

老周要走，跟蘇清禾告辭完，又看看外面的天色，好心問她：

“要我送你一段嗎？”

縣城離家屬院距離不近，單靠蘇清禾自己怕是天黑也到不了家，她的確有些發愁。

但…

蘇清禾看看老周的老胳膊老腿，花白的頭發和胡子，扯了扯唇角，反問他：

“要不我送你？”

老周一看就知道對方誤會了，他哈哈一笑。

“不是走路送你，我不是一個人來的。”

幾乎是他話音落下，就有個年輕男人從不遠處走來，站到他身后。

老周拍拍年輕人的肩膀，沉吟一下：“這是我的…侄孫，他送我們回去。”

雖然他說對方是侄孫，但住家屬院，跟那些人打交道多的蘇清禾卻一眼就看出來，這人和宋明遠一樣，都是行伍出身。

有那么多外文專業書，再加上行伍之人的開車接送。

這個老周不簡單。

蘇清禾隱晦地看了老周一眼，婉拒了。

“我要出縣城，路遠，不同路，還是算了。”

老周不介意：“這么巧？我們也要出縣城。”

出了圖書館，二人聊來聊去，竟聊到同一個地方，他們要回的地方距離不遠。

老周沒說他的具體地址，不過蘇清禾猜到了。

以老周的學識，再加上那個地方，還能有什么研究所更適合他呆的地方呢？

老周倒是詫異。

沒想到家屬院里還能有這么個人物，比研究所里的很多研究員都強。

他起了愛才之心，在車上主動透露。

“不知道有沒有榮幸，哪天請你上門來實驗今天我們討論的那些內容？”

蘇清禾倒是不介意，只有一點。

“過幾天我就要離開這里，如果想找我麻煩盡快。”

老周略感可惜，本來還想吸收蘇清禾進研究院。

直到聽說蘇清禾離開這里，是要去京城的科學院，他心底的遺憾才淡去。

“那樣也好。小蘇啊，你天賦很好，也敢想敢做，一定不要放棄自己的天賦。”

蘇清禾點頭，眸光堅定。

“絕對不會。”

……

宋家。

宋明遠坐在沙發上，氣壓低沉。

張銀花母女連大氣都不敢喘，悄悄低語。

“他到底怎么了？昨晚走得那么快，今天回來又一言不發的，連晚飯都不吃，只讓我們溫飯，鍋里的飯菜都溫過三遍了。”

“天殺的蘇清禾，肯定是她又做了什么事，不然明遠哪會成這樣？我就知道，當初就不該…”

“當著我的面說說行了，蘇清禾回來可別說，我可不想被你連累也挨上幾下，關鍵哥哥一點用都不頂，不幫我們出頭。”

二人竊竊私語中，宋小軍同樣爬上沙發。

“爹，都這么晚了，還等她干什么？我看她今晚不會回來。”

“沈姨只說她進縣城，沒說她進縣城是要給我們買禮物道歉，沒準是她自己去胡吃海花呢？”

“你不知道，今早她跟個餓死鬼似的，炒了十個雞蛋一口都不給我們吃…”

宋小軍的話將宋明遠拉入回憶。

昨晚他又氣又燥，頂著寒風獨自跑回研究所。

本來打算好好晾蘇清禾幾天，卻聽沈白蓉提及，今早有人見蘇清禾獨自進城去了。

以前蘇清禾也一個人進城，大都是去采買東西。

這里地處偏僻，遠離人群居住地，大部分東西靠自給自足，或者上面派發，個人需求便只能走去縣城買，相當費時費力。

蘇清禾每次出去，都會給宋明遠父子準備東西，尤其是在她做錯事，惹到父子二人生氣的時候。

久而久之，這也成了宋明遠給蘇清禾的一個臺階。

收下禮物，就代表愿意原諒她。

宋明遠體恤蘇清禾一大早進城不容易，念在她還算有心的份上才會回家，誰知對方到這時還不回來。

看來是不想要這個臺階？

他冷笑，起身就走。

“飯不用再熱，我去研究所吃。”

天色已黑，家屬院外卻站了幾個人。

宋明遠走在路上，聽到幾人的談論。

“真沒看出來，蘇傻子還挺有本事的，前腳一個宋明遠，后腳又多出來一個，能坐上配車的人，級別不低吧？”

“何止啊，你沒看到嗎？那可是紅旗，一般人哪兒能坐？”

“更何況宋明遠的是配車，不能公車私用，哪敢用來接送蘇傻子？”

“嘖嘖…這是榜上什么大人物了？長了副狐媚樣子就是不一般，傻了都有人要，還一個比一個優秀。”

“快別說了，你們看…”

有人發現宋明遠的身影，眾人停止交談，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匆匆離去。

宋明遠眸光晦暗，幾步來到路邊，極目遠眺。

看著眼前的場景，瞳孔驟縮。

路盡頭，蘇清禾正與一個男人站在一處。

二人身旁不遠處停放著一輛紅旗轎車，月光下轎身泛著冷光，折射出女子臉上清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