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病例單子上寫的女婿是“先天性不育”，劉蘭英嚎啕大哭起來。

“哎呀我的老天爺呀，這種事咋就落到俺閨女頭上了呀，俺沒抓住誰家的孩子扔井里呀……”

蘇雪梨也不拉她，任由她哭個夠再說話。

“行了，別哭了，把閨女的心都哭亂了。”蘇國軍怒喝一聲。

劉蘭英頓時又疼起閨女來，摸著她的頭發勸：“閨女啊，娘知道你心里苦，你也是沒辦法才想著跟他離婚，你比誰都難受哇……”

蘇雪梨冷靜地說：“娘，這事我早想開了，我不難受，離婚是好事，別再拖了，早離早心凈。”

“閨女，這事別急。”蘇國軍攔住蘇雪梨說。

蘇雪梨驚叫：“怎么，爹你還不準我跟他離婚？這病例單子上都說了他是先天性不育，你們想叫我一輩子當絕戶頭啊？”

蘇國軍嚴肅地說：“雪梨，你聽爹說呀。這事不能在一個地方檢查完就下結論，因為上次那個老中醫說了他身體很好，沒任何病癥，這個檢查單子上就說他這么大的病，說明這兩個大夫說的完全不一樣，那么到底誰說的對呢？”

蘇雪梨“做賊心虛”，就嚷嚷：“爹，當然是第一人民醫院大夫檢查的結果是對的呀，人家用先進儀器做的檢查，儀器一檢查一個準。”

蘇國軍問：“那個做檢查的醫生是專門看男科的嗎？”

蘇雪梨不假思索地說：“是的，就是男科醫生。”

蘇國軍盯著她的眼睛說：“我咋沒聽說市里第一人民醫院有男科，我問過了，省城才有。”

蘇雪梨心里一格噔：不錯，現在市里醫院還沒男科。

她匆忙改口：“好像不是男科，我也沒注意，是明深戰友找的熟人給看的。”

蘇國軍說：“我跟你娘都跟人家說好了，再去省城醫院檢查一次。”

“爹呀，您可真能折騰，他不是您的親兒子！”蘇雪梨崩潰了。

“一個女婿半個兒，他真有病治不好咱再說下面的事，但得確定了。”

爹可是向來說一不二。

蘇雪梨絕望地癱倒在椅子上，怎么辦？

劉鳳英抱住閨女安慰：“閨女，聽爹的話，咱再帶他去省城檢查一次，我跟你爹覺著，他身體那么棒，不會得這方面……咦，不對呀，你不是說他那個……不行嗎，這病例證明咋說他是先天性不育呀？”

“嗯？”蘇國軍也猛地一激靈。

蘇雪梨傻眼了，當時她跟魏明深只想著拿出他不育的證明就一步到位了，沒想別的。

蘇國軍坐到閨女對面，盯著她的臉鄭重地問：“雪梨，你跟爹說，女婿他到底有病沒病？”

蘇雪梨一口咬定：“有病。”

“到底是啥病？”

“是……不行，也是不育……癥。”她口齒不清了。

蘇國軍黑著臉，盯著她，蘇雪梨下意識往后挪，慢慢把臉埋到了娘的懷里。

“說，這到底咋回事？”蘇國軍厲聲問。

蘇雪梨硬著頭皮說：“什么咋回事，我不知道你在問什么。”

蘇國軍眼神駭人，要不是他從來沒打過閨女，蘇雪梨會嚇得跑怕挨打。

最后，他說了一句：“明天我親口去問魏明深。”

蘇雪梨傻眼了。

于是，她決定，趁早回去跟魏明深串通好。

但又想爹的腦子難道比她傻嗎？她這么急匆匆回去不坐實了的爹的猜想嘛。

她脖子一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隨便吧。

蘇國軍出去了，劉鳳英拉著閨女的手，發出苦苦哀求聲：“我的好閨女哎，這到底咋回事呀？你有啥瞞著爹娘的，跟娘說了吧。”

蘇雪梨死鴨子嘴硬：“娘，沒啥瞞著你們的呀，是爹多心了。那個，娘，我幾天沒回來了，去燕燕家看看。”

說罷逃出了家門。

燕燕剛趕集回來，冬日傍晚的風跟刀子似的，刮得她的臉刺疼刺疼的，手腳也凍麻木了。

但是一進門，她娘就追問：“今個賺了多少錢？”

他爹問：“沒亂花錢吧？”

弟弟們扒著她的包問：“姐，你給我們買好吃的了嗎？”

燕燕嘴唇哆嗦著說：“我進屋暖和暖和……”

“老二，那柴禾給咱姐烤烤手，她騎車子快把手凍掉了。”跟她一起趕集的大弟弟支使二弟。

老二剛要去抱柴禾，當爹的呵斥：“烤啥火，柴禾都不夠燒鍋做飯的，倒杯熱水暖暖手就行。”

老二不敢去抱柴禾了，改去廚房倒熱水，但當娘的又抱怨：“開水壺里水不多了，你爹還得喝，進屋一會就暖和過來了。”

結果，燕燕哆哆嗦嗦進屋了，坐下脫了手套使勁搓手取暖。

蘇雪梨剛進她家屋門，就聽到燕燕娘尖利的咒罵聲：“麻辣隔壁，我跟你爹一把屎一把尿養大你，你還沒出嫁就當白眼狼了，掙的錢不給爹娘了，還說要給自己置辦嫁妝，你有本事把這個家都拆把拆把帶你婆家去吧……”

“都說閨女是賠錢貨，一點不假呀，養大了上人家家里干活去了，臨走還得再坑爹娘一把，把家底給掏空了，以后生孩子還是娘家給她送錢送東西……哎呀我的娘啊，我咋這命啊……”

蘇雪梨深呼吸一口氣，毅然進了燕燕的小屋。

燕燕娘馬翠花正叉著腰站在屋中央指著燕燕的額頭罵，燕燕坐在床沿低頭垂淚。

燕燕爹：蘇老四，鐵青著臉坐在門口，燕燕四個弟弟都站在娘身邊。

“嬸子，這是干嘛呀咋咋呼呼的，我在當街都聽到了，快別罵了。”蘇雪梨壓著火勸說馬翠花。

蘇雪梨到底是出嫁了的閨女，回娘家就是客了，她咋說也得給她面子。

馬翠花就轉向蘇雪梨告狀：“雪梨，你來得正好，你倆從小一塊玩兒，跟親姊妹一樣，你替我勸勸她吧，她要造反了！”

蘇雪梨坐到燕燕身邊，抱住她看著馬翠花問：“出什么事了嬸子，跟我說，我一定好好勸燕燕。”

馬翠花又把手指頭戳到了燕燕額頭上，“我說出來你都不信，這個王八妮子賺了錢竟然不給我，說她自己攢著置辦嫁妝。你她娘的置辦啥嫁妝啊，這嫁妝是當爹娘預備的，用你個浪比妮子操心吶……”

燕燕嗚咽著問：“那你們給我置辦什么嫁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