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吭聲了，兩臂還緊緊抱著她，雙腳也箍著她的雙腿。

蘇雪梨故意兇兇地問：“叫我干嘛，是不是喝水呀？”

身后的人還是一動不動，耳邊是他熟睡的呼嚕聲。

蘇雪梨心下嘀咕：難道他剛才是說夢話？在夢里喊我的名字？

她感動一半又把自己叫醒了，那又怎么樣，只不過我在他身邊，他叫我習慣了。

三十的鞭炮聲還未消停，大年初一的鞭炮聲又續(xù)上了，家家戶戶都搶第一下餃子，放鞭炮。

蘇雪梨和魏明深被曹麥子叫醒，讓他們趕快起來吃餃子出發(fā)。

其實外面天還是黑的。

倆人不情愿地起身穿衣服，院子里一地鞭炮紙屑，空氣里都是火藥味兒。

曹麥子已經(jīng)下好了餃子，魏鐵柱也放過鞭炮了，就等著兒子跟媳婦吃完趕車去拜神了。

看著兒子跟兒媳婦懶洋洋地起來了，曹麥子呵呵笑著哄他們：“等回來再睡，人家昨晚上都守歲到天明呢，咱家個個都睡了也不缺多少覺不是，快吃了早去早回，這早了顯得咱心誠，神仙也喜歡。”

餃子是豆腐粉條加了蝦皮餡兒的，但剛起來沒胃口，蘇雪梨強迫自己吃了幾個，魏明深任何時候不知道什么叫沒胃口，一碗餃子風卷殘云消滅了。

曹麥子從灶膛里拿出一個燒饅頭，掰一塊遞給小兩口，“一人吃一口，吃了這個燒饅頭百病全消，百災(zāi)百難全跑。”

小兩口都順從地接過吃了，曹麥子又給老伴一口自己也吃一口，又拿著那剩了一口的饅頭去閨女屋里給她送去。

嘴里嘟囔著：“這大年初一還懶床，我都不想管她……”

吃完飯，天還沒亮，魏明深把騾車套好，把貢品裝上，一家三口悄悄出門去二姑家了。

二姑已經(jīng)穿著一身新衣服在家等著了，今天她的態(tài)度很坦然，完全沒有了昨天的緊張糾結(jié)。

她備的貢品很素凈，一掛香蕉，幾個桔子，幾個蘋果，還有香燭紙錢。

魏明深坐在車轅趕車，三個女人坐在車廂的被窩里，鼻腔里是鞭炮的味道，耳朵里是鞭炮的聲音，空氣里滿是年味。

晨暮漸漸消散，四周的景色漸漸清晰，火紅的朝霞從東邊燃起，四人迎著朝霞走，誰都沒說一句話，心里滿是虔誠。

饒是她們起這么早，龍王坊廟會已經(jīng)人頭攢動了，那香燭紙錢的味道在空中和鞭炮的味道合在一起，聞之令人頭暈。

曹麥子果然沒說錯，蘇雪梨見龍王夫妻廟門外果然停了不少小汽車和面包車，車牌全國各地的都有。

“看看，這來的都是誠心來拜神的善男信女，各地的都有，咱進了廟可得誠心誠意的跟龍王爺和龍王奶奶求福，心里想要啥就跟兩位神仙說清楚。”曹麥子囑咐三人。

魏明深小聲說：“娘，我在外面看著騾車，你們?nèi)齻€進去吧。”

曹麥子不肯，畢竟有病的是兒子嘛，他不親自去給龍王爺跟龍王奶奶磕個頭哪行，這心不誠啊。

她就拉著兒子說：“把騾子往樁子上一栓就行了，有啥可看的，你進去磕個頭再回來看著，俺娘仨再各處逛逛。”

既然人都來了，魏明深當然不想惹娘生氣，就乖乖跟著她們往廟里來了。

廟門口的祭壇里香灰都堆多高，功德箱里的錢也塞滿了，曹麥子先從兜里掏出準備好的錢放功德箱里，然后就點香插到祭壇里，再叫兒子和兒媳婦跪下磕頭，跟龍王爺龍王奶奶說心里所求。

二姑也照著做，然后跪在功德箱前跪拜了。

跪拜完，四人又一起往廟堂里擠，然后又跪在龍王爺和龍王奶奶神像前求了心里所想。

曹麥子跪下不起來了，紅著眼眶對著神像念叨個沒完，還是魏明深硬把她抱了起來。

出了廟門，曹麥子心情還沒平復(fù)，眼淚在打轉(zhuǎn)。二姑安慰她說：“嫂子，咱的心神仙都知道，說多了反而惹神仙不喜歡。好了，咱把話都跟神仙說清楚了，神仙該怎么安排心里有數(shù)了，咱就各處逛逛吧，高高興興的神仙也喜歡。”

蘇雪梨跟著附和。

魏明深就說：“你們?nèi)齻€到處逛逛吧，八斗給我，我送到騾車里，我就在那等著你們了。”

三個女人答應(yīng)了，就牽著手往人堆里擠去。

廟很大，占地好幾畝地，廟院里此刻有耍獅子的，演皮影戲的，玩雜耍的，還有唱戲的，玩魔術(shù)的，都是這個年代喜聞樂見的娛樂，熱鬧得很。

拜了神，心里也輕松了，三人就歡歡喜喜地看了這一出去看那一出。

蘇雪梨這個重生人士更是激動，因為像皮影戲，還有耍獅子，玩魔術(shù)，后世漸漸消失了。

她們正圍在皮影戲攤位前看表演，忽然，人群里響起一個女人的尖叫厲罵聲，蘇雪梨三人本能地去看。

一個身穿貂皮大衣，珠光寶氣的貴婦模樣的女人正對著一個衣著襤褸的婦女罵：“看好自己的野孩子，我的包不是你們這種下等人隨便摸的，摸臟了你們賠不起……窮鬼，垃圾，生的也是小窮鬼，小垃圾！”

那婦女拉著一個臟兮兮的小男孩臉紅脖子粗的，她反駁：“你說話也太難聽了吧，小孩子知道啥呀，他看你包好看了摸一下也沒給你摸壞……”

“摸臟了，我嫌棄了，我這包上百塊，你賠吧！”那穿貂婦女把懷里的包往那婦女懷里塞。

那婦女嚇得連連后退，她可賠不起上百塊的包啊，她一家人辛辛苦苦干一年也攢不下一百塊錢吶。

“窮酸相，鄉(xiāng)巴佬，沒教養(yǎng)！”穿貂女人一個勁的罵。

蘇雪梨和二姑對視一眼：這女人不配她身上的貂啊！

“好了，別跟一個農(nóng)村婦女一般見識，掉咱自己的價。”一個男人在她耳邊小聲勸阻。

“呸，你就知道裝好人，從來不會替我出頭，真是窩囊廢，活該當年被下放……”那穿貂女人又罵起了身邊的男人。

蘇雪梨下意識去看她旁邊的男人，心想，讓我看看這個倒霉男人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