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竹怎么回事？”榮氏一進門來，便劈頭蓋臉地質問。

沈云衿恍然。

原來是興師問罪來了。

她不急不忙，“丹竹偷盜財物，我把她送去見官了，有什么問題嗎？”

榮氏蹙眉，不贊同地道：“她犯了錯，你私下處置了便是，何至于報官去，要了她的性命？傳出去，也不怕別人說你心腸歹毒！”

沈云衿有些驚訝。

丹竹死了？

沒想到京兆府的那幫人辦事這么迅速，都沒給宇文驍撈人的機會。

她回過神，露出醍醐灌頂的神情，“夫人說得極是，我應該好好跟夫人學學的。”

“下面人犯了錯，要么亂棍打死、要么丟入井里，弄死了破席子一裹，丟入亂葬崗，誰也不知曉。”

“面上再對姬妾下人和善一些，那就跟夫人一樣，成為眾人口中的賢惠人兒，不就沒人誰說我心腸歹毒了嗎？”

榮氏被堵得啞口無言，臉上表情紅了綠、綠了紫，好看的很。

她在京城素有賢名，手上卻沾著好幾條人命。

不過她一貫做得隱蔽，這丫頭是怎么知曉的？

“再怎么樣，那丹竹從前也是太子妃的人，即便犯錯，也該送回沈家，亦或是交給太子妃處置才是?！?

榮氏的表情，有些埋怨。

沈云衿疑惑地問：“夫人這話我就不懂了，丹竹不是妹妹送給我的陪嫁丫鬟嗎？送給我，那就是我的人了，為何我連處置資格都沒有？”

她似想到什么，訝異地抬手掩了掩唇，“還是說，妹妹并不是真心把人送給我的，而是送過來監視我的？”

被戳破了窗戶紙，榮氏的表情有些慌，連忙否認，“當然不是，丹竹是你的人，你自然有處置資格?！?

沈云衿撫著胸口，一副心頭大石落地的神情，“那就好，我剛剛還懷疑，丹竹一個小丫頭哪兒來的膽子，竟敢偷盜那么多財物，還以為是妹妹或是夫人在背后指使呢。要不然，夫人跟妹妹怎么這般包庇她呢？”

榮氏張了張嘴，想說的話，全都被堵在了喉嚨口。

她若再替丹竹說一句，倒像坐實了是她們指使的了。

她從前怎么沒發覺，這丫頭這般牙尖嘴利？

“云衿表姐這話就嚴重了，姑母也是擔心表姐名聲，這才急切了些，表姐可不要誤解姑母一片苦心啊。”

一道嬌雅身影上前一步，扶住榮氏。

沈云衿挑了挑眉，“哦？這位是？”

榮氏拍了拍榮雪瑤的手，給她介紹，“這是你雪瑤表妹。雪瑤，這便是你云衿表姐了?！?

榮雪瑤上前一步，屈膝福身，“雪瑤見過表姐?！?

她穿著一身素白的雪云錦衫，長著一張跟沈云姝幾分相似的臉。

看得沈云衿都愣了愣。

榮氏往主座上一坐，一副為她著想的語氣，“我看你在這王府里也沒個人說說話，特意把雪瑤帶過來，陪你一段時間。”

沈云衿聽著聽著都聽笑了。

她剛開始還沒想明白，為了一個已經死了再沒利用價值的丫鬟，何至于讓榮氏親自過來興師問罪？

看到榮雪瑤時，她頓時就明白了。

榮氏是想先用丹竹的事把她唬住，再順理成章地把榮雪瑤塞進來啊！

怎么？

親生女兒沒能嫁給宇文驍，特意送個替代品來？

“要她留下，也不是不可以……”

榮氏跟榮雪瑤顯然沒料到，沈云衿這么容易就松了口。

愣了愣，榮氏回過神，“既如此，你們姐妹倆就好好相處，相互扶持，傳出去，也算一段佳話?！?

沈云衿懶得拆穿。

姐妹共事一夫的佳話？

榮雪瑤抿著笑，朝沈云衿頷首福禮，“那以后，可就請表姐多多指教了。”

沈云衿沒應她，轉頭讓采月把算盤搬過來。

榮氏不解，“你這是做什么？”

沈云衿笑瞇瞇的，“正所謂親兄弟明算賬，我跟雪瑤妹妹可還算不得親的，自然得把賬算一算?！?

“她若住在楚王府，住宿費得交點兒吧？”

“平日里的吃喝拉撒，那都得花些錢吧？”

“楚王府的花園里栽種了那么多奇花異卉，她每日路過欣賞，交點觀賞費不過分吧？”

“還有剛才她說請我多多指教，那我也算她半個老師了，交點束脩也是應該的吧？”

沈云衿一邊說，一邊噼里啪啦地撥動算盤，沒一會兒便得出結果。

“一共一萬一千八百四十三兩，看在夫人的面上，抹個零，給一萬兩即可?！?

榮氏的臉都綠了。

榮雪瑤那張小白花似的臉，也有些微微皸裂。

榮氏忍不住責備道：“沈云衿，你什么意思？雪瑤是你表妹，你竟還要收她銀子？”

沈云衿嘆氣，“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王府過得艱難啊。這上上下下都需要打點，陪嫁的嫁妝早就空了，平日里想吃點好的都舍不得。你要雪瑤妹妹過來陪我，陪我吃糠咽菜嗎？”

榮氏噎了噎。

嫁妝是她準備的，有多少她心里也清楚。

但堂堂楚王妃，怎么也不至于淪落到吃糠咽菜的地步吧？

可轉念一想，也不是不可能。

楚王本就對沈云衿不喜，要不然她那肚子，也不會三年沒動靜。

聽說楚王還因為丹竹的事，對她發了好大脾氣。

底下人慣會見風使舵，見她無人撐腰，暗中苛待也不是不可能。

“姑母，云衿表姐過得如此孤苦，咱們身為她的親人，理當幫扶接濟才是。”

榮雪瑤過來挽住榮氏的胳膊，聲音壓低許多，“太子妃交代的事，可不能搞砸了?！?

榮氏想起來之前女兒的再三交代，只好肉痛地道：“雪瑤說的是，只是這一萬兩不是小數目，一時半會兒也沒那么多現銀……”

沈云衿大度表示，“沒關系，銀票也行，金子我也不挑，實在不行，夫人跟雪瑤妹妹頭上的釵環也可以摘下來抵扣一些?！?

榮氏跟榮雪瑤聽到這話，差點沒吐血。

兩人湊了半天還差一些，最后還是榮氏讓人回家取了銀票送來，這才湊齊了一萬兩。

沈云衿倒是想直接要價十萬兩，一次性跟宇文驍一筆勾銷算了。

可要價高了，榮氏必然不愿，還不如坑一點是一點。

榮氏走時全程拉著臉，出門時還被門檻絆了一跤，那臉拉更長了。

沈云衿拿錢辦事，立刻吩咐采月把明雅堂的偏房收拾出來，給榮雪瑤住。

采月不情不愿的，這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位表小姐是沖著他們王爺來的，王妃怎么還把人留下了？

果不其然，一整天，榮雪瑤的目光就沒離開過院門口。

“云衿表姐，王爺何時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