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活不過二十的庶長子，我巴不得他早些死了才好！”

看著沈弼咬牙切齒怒火中燒的模樣，沈云衿才終于意識到，自己這位父親，對她跟弟弟有多么憎惡。

一個出生書香門第的文官清流，專門監督百官、諫議君主的諍臣，卻在替父守靈期間、迎娶正妻之前，便已有一雙兒女。

只怕這些年在朝堂，他沒少被人用此事攻訐。

而闕兒打娘胎里出來便身中奇毒，大夫早就斷言，活不過二十歲。

所以即便自家弟弟滿腹才華，于他而言，也不過是個無用之人。

若不是沈云姝悔婚后宇文驍突然醒來，只怕他壓根兒就不想把她跟弟弟接回來！

她攥緊手指，“你別忘了，當初你們讓我嫁給宇文驍的時候，答應過我什么？”

她之所以答應替嫁，除開對宇文驍的那點小心思之外，還因沈家有一張暖玉床，是老太師當年生病時太上皇所賜，能夠緩解闕兒毒發時的疼痛。

此外，沈弼還答應會好好對待闕兒，絕不會虧待他半分！

沈弼冷聲一哼，“那我讓你籠絡住楚王，讓他為太子所用，你又是如何籠絡的？”

嫁去三年，連個蛋都沒下一個！

沈云衿這才明白，榮氏之所以敢往弟弟的房里塞婢女，是因為那日她去王府之后，看到自己過得十分落魄。

而自己作為沈府牽制宇文驍的一枚棋子，若是不得寵愛，對沈家而言，也就沒了任何用處。

那闕兒在沈家的待遇，可想而知。

若是讓他們知道她跟宇文驍正在鬧和離，只怕闕兒的處境會更加不妙。

她之前還奇怪，榮雪瑤被宇文驍丟回榮相府，榮氏怎能咽下這口氣，原來是在這里等著她呢！

沈云衿掐著手心，讓自己冷靜下來，“楚王戒心很重，籠絡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若嫌我進展太慢，換個人去便是。”

她在賭，賭沈弼不可能換人。

沈弼臉色黑沉沉的，難看極了。

換個人，她以為他們沒想過換個人嗎？

這幾年，他們變著法兒往楚王府送去了多少人？

甚至連榮相的孫女、長得最像沈云姝的榮雪瑤都送去了。

結果宇文驍是半點情面都不講，直接把人丟在了丞相府門口，還連累他也被榮相一頓訓斥！

若不是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他怎會拿自己曾經的污點來當棋子？

對峙許久，沈弼率先松口，“皇上最近正在考慮提拔誰當京畿軍統領，若你能說服楚王，推薦榮相的侄子榮文斌，那我可以考慮讓沈闕重回官學監。”

沈云衿瞇了瞇眼，“我要是辦不到呢？”

“那就休怪我不念親情！”

“知道了。”

沈云衿嘲諷地勾了勾唇角。

他們之間，哪有什么親情可言？

不過現在還得先穩住沈弼，等她想法子治好晚吟郡主，拿到飛葉佛蓮就好了。

有了飛葉佛蓮，弟弟便不再需要暖玉床，也無需再在沈家這破地方待了。

“哦，對了……”

臨走之前，沈云衿回過頭，沖著榮氏莞爾一笑。

“禮尚往來，我也往謙哥兒屋里送了幾個‘婢女’。爹你跟夫人這會兒過去，應該正好可以看出好戲。”

從闕兒屋里過來時，她便特意吩咐采月，去迎春樓里請了幾個花魁過來。

想來沈謙這會兒已經沉迷溫柔鄉，樂不思蜀了。

就是不知道沈弼會不會為了自己、為了沈家的名聲，也取消沈謙的官學監名額呢？

榮氏臉色一變，溫柔嫡母的臉面也繃不住了，整個人快要氣瘋。

“沈、云、衿！”

沈云衿聽著身后尖細刺耳的謾罵聲，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

沈云衿在沈家陪了弟弟一會兒，出來之后，便直奔春水閣。

“我想再去一次英國公府。”

對于晚吟郡主的病，她心里已經有了些想法。

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有把握能將晚吟郡主治愈。

嬌娘卻有些遺憾地通知她，“不必去了，國公府那邊已經為晚吟郡主另外請了大夫。”

沈云衿一愕，“請的誰？”

“大鄴第一神醫，葛仲。”

這名字聽著耳熟，沈云衿想了想，“是不是當年非要找我比試，結果差點被我氣哭的那個老頭兒？”

嬌娘嘆了口氣，“可不是他么？”

所以她才說，若沈云衿不隱退，這第一神醫的名頭，根本輪不上別人。

“不過惠陽長公主出手還算大方，這一千兩銀票，是給你的診金。”

沈云衿悶不做聲地接了。

嬌娘挑眉，“怎么，有錢掙還悶悶不樂的？”

沈云衿垂著眼眸，有些無奈，“如果拿不到惠陽長公主手里的飛葉佛蓮，我就只能去求宇文驍，讓他推薦榮相的侄子當京畿軍統領了。”

他倆現在鬧得那么僵，水火不容，跟仇人似的。

要她去求他，她心頭卡著一口惡氣，怎么都咽不下。

嬌娘搞不懂，“你爹也真是奇怪，他又不是只有你一個女兒？沈云姝只哼一哼頭疼腦熱，楚王就恨不得把京城翻個遍替她找藥。要想讓他推舉榮相侄子，不就她一句話的事嗎？何必讓你去費心拉攏？”

沈云衿捏了捏眉心，有些頭疼，“宇文驍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觸及底線的事情，他絕不會讓步。”

沈云姝都做不到的事情，讓她來做，她爹也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回到王府，沈云衿一直在想怎么跟宇文驍開這個口。

吃飯時，采月見她都沒怎么動筷，有些擔心，“王妃，您怎么了？是不是今日的飯菜不合您胃口？我這就讓廚房給您重新做些過來。”

“不用了。”

桌上的菜幾乎都是她愛吃的，宇文驍這人雖然冷漠得近乎絕情，卻也沒在吃穿用度上苛待過她。

那日榮氏跟榮雪瑤過來，她是為了騙錢才故意賣的慘。

糾結了一會兒，她問：“王爺可回來了？”

“回了，一回來就去書房了。”

沈云衿看著桌上的飯菜，心念一動，“那王爺可曾用過飯了？”

正是飯點，她正好可以借著送吃的名義過去找他。

采月回道：“用過了，廚房遵照王妃您的指示，只給王爺做了一道炒青菜，配了一碗大米飯，嚴格控制在二十文以內，王爺都吃完了。”

沈云衿：“……”

要不還是改天再去求宇文驍幫忙吧。

她怕自己這會兒過去，會被宇文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