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李序的策論后，貢院跟前聚攏的眾多生員都懵了，眼睛瞪得老大。

因為策論的字數比較多，所以眾人幾乎都是快速掃視。

結果，越看越是懵逼。

考題是“何以震夜郎”，翻譯過來便是如何震懾夜郎小國。

李序策論的核心，也就是的前面幾句說了什么？

修路！

這已經不是偏題的問題了……是偏到姥姥家了。

就算你修路有些用處，可也不能當做核心觀點來闡述啊？

更過分的還在后面。

“修路后，大軍十日可平夜郎？”

“半個月即可折返回京？”

“我的兩位大圣賢啊，這是金科狀元的策論答卷？瘋了吧！”

“城墻都可以拆掉？那如何抵擋來犯的敵人？”

“簡直不敢想象，狀元策論，竟是如此粗鄙、低劣的水平。”

無數人瞠目結舌。

實在因為這文章寫的簡直離了個大譜，驢唇不對馬嘴。

核心觀點問題太大了，除此外……吹也太過分了。

從京城出發，十天可以平了夜郎？

這是何等口氣？

以為行軍打仗是過家家嗎？

將士們趕路、糧草運送、兩軍對壘、沖殺等等，這是區區十天就能做到的嗎？

“何以震夜郎？簡單，膽敢有不軌之心就平了他，呵呵！”

“素聞李序李公子乃是當世少有的數算天才，卻不想對于行軍打仗竟也如此熟稔啊。”

“李序公子大才，當真令人佩服啊！”

一些人言語著，面色冷淡，在這氣氛詭譎的貢院跟前，顯得格外刺耳。

顯然，這是反諷。

誠然，在諸多考生答卷的時候，多會褒獎朝廷以及皇帝，帶著幾分奉承的意味。

這其中，自然也不乏吹噓的成分。

比如說朝廷威震四方，當今陛下隆恩浩蕩等等。

可李序這個牛吹的實在太過分了。

要是按照這個說法，天底下所有的牛怕不是都要飛上天。

簡直吹的沒邊兒了！

“某承認他李序有數算天分，但對于其軍事方面的才能……實在不敢茍同。”有人冷哼。

“不錯！”

又有人接話，是三甲第一名的梁忠。

“如果只是胡扯八道、漫天胡吹，咱覺得啊，就算考不上一甲，二甲前十名也是穩穩當當的。”

“有道理，我原以為朝廷開恩科取士乃是最為公平之道，給我等寒門學子一條生路，卻不想，這條路上有大敵啊！”

一些人言語著，不多久，整個貢院跟前就一片吵雜，亂作一團。

眾人的情緒被點燃后，皆是覺得李序此文不配一甲。

跟著有人開始質疑此番春闈的公平性，更激憤者甚至開始映射朝廷。

此次科舉有三千多名舉人參考，但趕來京城湊熱鬧的學子加上書童、好友等，數量豈止萬人。

隨著消息的傳出，偌大貢院跟前，足足圍攏了兩萬多人。

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貢院，無數讀書人科舉的勝地，儼然成了菜市場。

“哈哈，真真是天助我也！”

在看過了李序的策論后，李錚險些高興的跳起來。

天殺的李序，終于倒大霉了啊！

活該！

哈哈！

爽！

太他娘的刺激了！

“哼，以我看來啊，那李序分明是無計可施，隨意敷衍，本以為憑借著自己的數算實力，至少也可以考中三甲。”

“結果呢？哈哈！”

“一個不小心被點了一甲，成了此番科舉的最大笑話！”

他激動不已。

混在人群中，刺激眾多讀書人，各種口號喊的格外響亮。

直至晚些時候回到李家，回想起來依舊就覺得意猶未盡。

自從數院被李序壓了一頭后，他始終憋著一口窩囊氣。

現在，終于出氣了！

“娘，您猜怎么著？”

“您怎么都想不到，那李序的策論，狗屁不如。”

“他自己怕也是沒想到會考第一，考卷會被放出。”

“現在他是徹底完蛋了，還什么狗屁工部郎中，我看天底下誰頂得住無數讀書人的怒火！”

什么？

聞言，石瑩瑩面色一變：“錚兒，你是說……序兒的才學淺薄，現在問題暴露了，要倒霉了？”

“你這一口一個序兒叫的倒是好聽，可他認你嗎？”

李錚冷笑：“看著吧，這次要出大事了，如果傳開了，將會激起所有讀書人以及士紳大族的憤怒！”

“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石瑩瑩焦急萬分。

李錚看在眼中，暗自冷哼。

雖說人性這玩意有些復雜，可他這個親娘給人的感覺好像搖擺不定的蹺蹺板似的。

時而擔心李序，時而又憎恨李序。

不多久，李正初匆匆趕了回來。

“錚兒，此事你不可摻和。”

他臉色深沉，暗感不妙。

春闈時，他是監考官，但并沒有閱卷的權利。

但根據諸多消息來看，不出意外的，李序的那份考卷應該就是女帝陛下欽點的。

這里面的水太深了，動輒容易出大事。

“他李序出了大問題，馬上倒大霉，狀元的位子都未必保得住。”

李錚冷聲道：“這個時候，我豈能錯過機會，當然要趁他病要他命！”

砰！

“放肆！”

李正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以為自己考中進士就跳腳？誰給你的膽子？告訴你，這事稍有不慎，容易招惹殺身之禍！”

李錚撇了撇嘴，雖沒有頂撞，卻也未放在心上。

他當然也感覺到這事有些蹊蹺，可李序的策論文章不行，吹的天花亂墜也是事實啊！

在這個事實的基礎上，只要稍加煽風點火，那李序必將成為眾矢之的。

屆時，天底下所有讀書人都奮起反對，即便女帝陛下手腕強硬也不得不服軟。

當皇帝的，也要講道理不是？

而也就是在當日，內閣之中。

隨著李序策論的傳開，一份份奏疏先后上來，看得三位閣老頭疼不已。

“這世上總有一些傻叉自以為是！”

閣老郭有為氣的破口大罵。

他們這些人位高權重，知道的事情比較多，所以已經隱隱猜測到了女帝陛下的意圖所在。

可下面的一些言官看不懂，或者說大概看懂了部分，就把自己當做大圣人似的，要為天下學子發聲。

簡直就是找死！

“夜郎那邊還未傳回攻破夜郎的細節吧？”閣老高崎小聲問。

蕭隼和郭有為對視，皆輕輕搖頭。

這事不可多說。

女帝陛下大捷凱旋后，并沒有發脾氣，一個人都沒殺。

這是什么？

——引而不發！

此次科舉同樣是一個道理。

故意放出誘餌，就等著一些宵小上鉤呢？

然后魚餌剛剛拋出去，以貢院那些讀書人為首，以及一些言官，就拼了命的上鉤。

“嗯？”

正在看奏疏的蕭隼側目。

他手下的這份奏疏，竟是工部右侍郎陸洪新上奏的。

上面提及李序未辦理工部的文書，就私自建設了私窯燒磚。

未辦理文書，就意味著未接受朝廷的管制，同時又有偷稅漏稅的嫌疑。

“喏，看看吧，要不要陳奏上去？”蕭隼道。

朝廷的奏疏太多了，每日將千余份，其中又多是無關緊要的屁大小事。

內閣這邊可以根據事情的嚴重性，將一些蚊子大小的事兒攔下，直接打回。

若不然陛下那邊每日處理一千多份奏疏，怕不是要累吐血。

李序私自建磚窯這個事并不大。

但上奏的是工部右侍郎，堂堂三品大員，就有些說法了。

“呵，這陸洪新明知李序即將上任工部郎中，是他的屬下，現在就開始潑臟水了？”

“原原本本的陳奏上去吧。”

郭有為和高崎先后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