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憑小魚兒幾句前言不搭后語的說辭，賀凌軒自然不能打消疑慮，反而愈發懷疑祁以安的動機。

“就因為一個噩夢，她大半夜不睡覺，不惜違背奶奶的命令，也要悄悄帶你們來療養院？”

身在上位，他早就習慣了發號施令的冷漠口吻，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氣場變得多可怕。

小魚兒嚇得打了個哭嗝，窩在老太太懷里不敢抬頭。

“對不起，爸爸。”小云瑾忍著害怕，抬眸對上男人冷酷深邃的眼睛。

印象中爸爸一直又冷又兇，一年到頭總是在忙工作，偶爾在家也是冷著臉不說話。

她和弟弟骨子里其實都很害怕他。

爸爸昏睡的這一年，自己和弟弟反而鼓起勇氣多親近一點。

他一醒來，就像深山里兇猛可怕的大獅子睜開了深不可測的眼睛，哪怕是最渴望親近的小獅子也不敢輕易靠近。

換了以前，她早就帶著弟弟躲進房間了。

一想到無辜的祁以安會被趕走……

小云瑾忍著腿軟，斷斷續續地說了昨晚一波三折的經過，小奶音不自覺染上了委屈的哭音：“后媽好心幫我們，爸爸不要趕她走。”

“我的天！你們兩個膽子太大了，竟敢深更半夜離家出走，要不是安安……”賀老太太聽得膽戰心驚，后怕地瞪了賀凌軒一眼，“你這個人吶，從小就不輕易信人，竟然懷疑安安跟壞人是一伙的！她為了救小云瑾和你，差點把命都搭上，你竟然把恩人連夜趕走了！”

賀凌軒眼底沉著一抹不解的異色。

她明明跟賀家非親非故，竟然不惜舍命、先后救了車禍的小云瑾和險些被害的自己？

腦海中閃過祁以安昨晚臨走前委屈又不服氣的眼神，他眼底的濃稠暗色更深了。

難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安安肯定委屈壞了。我得趕緊派人把她找回來！”賀老太太連忙要去打電話。

“奶奶，不必了。”賀凌軒回過神來，冷漠阻止，“她救了兩個孩子，我會多給些報酬。但婚是一定要離的。”

“這婚絕不能離，你不能再出任何變故了。”老太太強勢之余，苦口婆心道：“凌軒，奶奶知道你從那件事后就性情大變，不相信身邊人，更厭惡女人……”

“奶奶！”賀凌軒面色驟然冷若冰霜，空氣中的低氣壓瞬間席卷而來，嚇壞了兩個小崽子。

老太太連忙讓保鏢把孩子哄出去，看著油鹽不進的孫子，頓時氣得頭疼心更疼。

失去至親的痛，讓他當年在一夕之間宛如變了一個人似的。

醫生說，他患有刺激性情感缺失，這輩子或許都只能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一樣活著。

外人都說賀凌軒薄情寡恩，冷酷殘忍，發起瘋來六親不認，誰還記得他曾經也是個會哭會笑、有血有肉的天才少年呢？

“賀凌軒，你不準離婚！”老太太突然捂著心口喘粗氣，緊緊抓著他的手，“之前你不是答應履行祁家的婚約，給兩個孩子找個后媽嗎？安安才是祁家真正的大小姐，她是你命定的妻子。”

絕不能讓凌軒胡來！

安安一定是那個能救贖他的人！

“你敢離，我就死給你看……”賀老太太一激動，一口氣沒喘上來就氣暈了。

“奶奶！來人……”賀凌軒臉色驟變。

醫生聽到動靜，連忙趕過來將老太太帶去隔壁救治，里里外外亂成一團。

兩只幼崽趴在門口，緊張不安地盯著老太太看。

“一定是爸爸太兇了！連太奶奶都被嚇暈了。”小知瑜肉嘟嘟的嬰兒肥都在發著抖，“爸爸一醒過來就把后媽趕走，變得和以前一樣嚇人……”

小云瑾連忙捂住他的嘴：“別瞎說。”

不遠處，賀凌軒俊臉陰沉，心思煩亂。

沒想到，老太太和兩個孩子都這么喜歡祁以安！

真要留下她，他又打心底里排斥！

這時，助理姍姍來遲，帶來了修復完畢的療養院監控。

“賀總，我查過了。小小姐說的都是真的，昨晚療養院的人在同一時間段被不同的人支走，明顯是一次策劃周全的謀殺。”

孟星河看完監控，驚嚇過度而直擦冷汗：“要不是夫人及時趕到、舍命相護，昨晚真是兇多吉少了。”

“夫人？”賀凌軒冷眼一斜，氣勢壓人。

孟星河心里咯噔一聲，嚇得一哆嗦：“是祁小姐。”

差點忘了！

總裁鐵了心要跟祁以安離婚！

“祁……祁以安……”賀凌軒想到老太太說的婚約，問過孟星河才知道，原來祁以安真的跟他從小就有婚約。

這些年，祁家從未提起過這個走失的孩子。

所以他當時因為一些原因，急于想給兩個幼崽找個后媽，才草率地提出來跟祁藝寧履行婚約。

他冷不丁想起小云瑾那句‘新后媽不是壞蛋’，登時察覺不對勁，聲音驟冷：“孟星河，這一年來，祁藝寧對兩個孩子怎么樣？”

孟星河愣了一下，“寧小姐出道之后工作雖然忙，但一有空就會關照小小姐和小少爺，還帶著他們來療養院陪您說話，大家都說她對您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賀凌軒面露寒意，從不信這些莫須有的感情，“真是這樣，為什么跟我領證的人是祁以安？”

“這……”孟星河一時答不上來。

總裁出事之后，賀程總就雷厲風行地接手了公司和賀家。

他被調到分公司后，賀家的事就很難打探到。

直到總裁醒來，他才抓住時機趕回來。

見賀凌軒面露不悅，他連忙保證道：“總裁，我馬上去查！”

“站住！”賀凌軒看向病房里陪著老太太的兩個孩子，眸光諱莫如深，半晌才說，“先去把祁以安帶回來。”

祁以安喜歡錢，同樣很仗義。

她的救命之恩是真的，家里老小對她的喜愛也是真的。

醫生說老太太這一年病情反復，身體始終不好，絕對不能再輕易受刺激了……

他要見見祁以安，再決定要不要離婚。

……

祁家。

祁以安頂著黑眼圈下樓，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嗅到了香噴噴的飯菜味道，登時味蕾覺醒。

昨天折騰到半夜，她早就餓了。

祁以安眼睛一亮，立刻奔赴美食而來，一時忘了自己回到祁家的事，險些撞上了突然冒出來的祁藝寧。

“你瞎了嗎？一大早就在家里橫沖直撞，外面撿條野狗回來都比你有規矩！”祁藝寧捂著小腹喊疼，面頰紅腫未消，眼底都是紅血絲。

“姑姑下手也太重了吧？”祁以安掃她一眼，冷嘲一笑：“好歹看在你剛剛流了產的份兒上，少罰你幾下啊。”

“你！”祁藝寧面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