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她怎么樣？”

陳旭東站在急診室門口，詢問著醫生，臉上的表情又是郁悶又是惱火。

那幾個人渣，砸了人倒是跑得飛快，到最后沒有一個人去管陷入昏迷的蘇芷，只能由他把她送進醫院。

醫生已經給蘇芷做了一番檢查，皺著眉斥責，“怎么弄的？你家暴啊？”

陳旭東懵了半晌，莫名其妙開口，“關我屁事……”

“她的手需要手術，除此之外，她身上還有很多新舊疤痕。”

醫生一臉厭惡地看著陳旭東，似乎認定了他就是那個家暴男。

“她的手怕是很難恢復如初了，舌頭也咬破了，咬得很深，你把她逼得想自殺！”

陳旭東皺眉，想反駁，卻還是閉了嘴。

今天如果不是他喊她過來，她也不會被砸斷手，也算是他的責任吧。

他一臉倒霉相地前去繳費。

蘇芷醒來時，目光怔怔地看著天花板。

她的右手打了石膏，上了夾板，即使一動未動，疼痛也鉆心而至。

坐在她病床旁的沈行止，看到蘇芷那雙雖然已經醒來，卻沒有任何焦距的眼睛時，心重重地沉了沉。

“醫生說，你咬破舌頭，是想自殺。”他冷聲開口。

聽到熟悉的聲音，蘇芷一瞬間被驚醒，瞳孔緊縮，恐懼地看向他，完好的左手緊緊攥住被子，抖個不停。

見她這么怕自己，沈行止的心像是被撞了一下，臉上的譏嘲之色更重。

“怎么，這么怕我？你不是都要咬舌自盡了嗎？連死都不怕的人。”

蘇芷緩了好一會兒，才抑制住內心的恐懼，她張了張口，舌根處的劇痛讓她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沒有……咬舌自盡，是不小心。”

太疼了，饒是這幾年里她嘗遍了各種各樣的痛楚，可被砸斷手指的那一刻，那疼痛還是讓她幾近昏厥。

可她卻始終清醒，也早已養成了再怎么疼痛，也不會叫喊出聲的習慣。

因為獄警聽到叫喊聲會來，來了之后自己會被關禁閉，那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能喚醒人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出來之后，還會被那些人打得更慘。

沈行止唇角勾出沒有溫度的笑容。

“不是自盡就好，畢竟什么樣的死法對你來說都太舒服了，你還是生不如死地活著吧，這樣才算是贖罪。”

蘇芷垂眼，看著自己的右手。

她知道，自己這一生都再也不能拉琴了。

“陳旭東呢？”蘇芷輕聲問。

沈行止冷蔑地看著她，“都這樣了，還想著他呢？”

“他說他會考慮的……”

沈家對自己恩重如山，可自己卻讓沈家蒙羞，只有按照沈家的心愿盡快聯姻嫁人，她才能從身上壓著她的巨大愧疚中尋得一絲喘息。

沈行止輕哂，“他耍你的，圈子里人盡皆知，陳旭東只喜歡處女。”

蘇芷怔忡，片刻后慢慢松開了手，眼里有了幾分絕望的自嘲。

“是嗎，那我沒機會了。”

本來是想用那兩個字刺一刺她，可她這幅樣子，讓沈行止心里沒來由地更是火起。

“你就這么賤嗎，沒有男人不行？”

當初口口聲聲說只會嫁給哥哥的人，現在一心想要嫁給別人，曾經那么自矜自傲的少女，現在居然因為沒有了所謂的清白之身，就開始自輕自賤！

也好，這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不是嗎？

沈行止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蘇芷在醫院待了一夜。

次日一早，她本打算出院，卻遇見了前來探病的陳旭東。

她疑惑的同時，眼中又升騰起期盼。

看到那雙灼灼望向自己的眼睛，陳旭東有些別扭，惡聲惡氣地開口。

“別誤會，是我媽非要我來看你，我是被逼的！”

蘇芷乖順地點頭，“謝謝你來看我。”

陳旭東搞不懂，曾經那樣一個明媚的少女怎么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干脆坐在病床前玩起手機游戲，連話都懶得和她說。

蘇芷看到他帶來的水果，下意識地想拿起一只蘋果幫他削皮。

等到抬手的時候才發現，她現在只有一只手能動，什么都做不了。

“想吃？”陳旭東誤會成她想吃，皺著眉不悅，“事兒怎么那么多。”

嘴上這樣說著，還是退了游戲，一臉晦氣地給她削起了蘋果。

他一看就沒有干過活，蘋果皮左一塊右一塊，圓潤的蘋果愣是被他削成了多邊形。

“吃吧，我欠你的！”陳旭東把蘋果往她手里一塞，粗聲惡氣。

蘇芷低頭，注視著手上那三年以來，唯一一顆別人為她削的水果。

“嫌丑？不吃拉倒！”陳旭東抬手就要搶走。

“真的不能娶我嗎？”蘇芷忽然輕聲開口。

陳旭東皺了皺眉，聲音也冷下來，“我早就不喜歡你了，我不會娶沒有感情的人。”

“就當是娶一個保姆，也不行嗎？”

蘇芷忍著淚意，“洗衣做飯我都行的，我也很會削水果……或者，就當娶一個生育機器！我能生的……”

陳旭東幾乎要驚呆了，起身，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在說什么鬼話，簡直……不要臉！”

陳旭東落荒而逃。

門外，沈行止的臉色冷沉得幾乎快要結冰。

他輕呵一聲。

瞧瞧他一手帶大的好妹妹，都出息到上趕著給男人做生育機器了。

他隨手將帶來的早餐扔進垃圾桶，轉身離去。

……

三天后，蘇芷出院。

回到沈家，沈父仍然在鄰省出差沒有回來，沈母知道她手受了傷，也只是冷淡地問了幾句。

至于她的手今后還能不能拉大提琴，她并不關心。

當初沈家也不是對她真心培養，只不過是沈行止一定要沈家收養了她，而沈家也不缺多一張吃飯的嘴，便養著了。

她的那些高雅愛好，沈家愿意砸錢培養，甚至是出錢給她辦音樂會，圖的也不過是這個養女能為沈家長長臉。

后來長臉變成了丟臉，若不是礙于沈家的聲譽，早就讓這條買兇殺人的毒蛇在外自生自滅了。

自那天陳旭東落荒而逃后，就再也沒有聯系過蘇芷。

沈母一天比一天不悅的神情，讓蘇芷滿心茫然失措。

真的沒有人愿意娶她。

但這天，蘇芷忽然收到了陳旭東的短信。

——下午一點，云山棒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