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言并未發覺，他這聲詢問里待著緊張。
國老抬了抬眼皮，冷哼一聲，“小家伙底子弱了一些，旁的毛病沒有，這大人……”
他又是一聲冷哼，口吻不復方才柔和，帶著幾分訓斥意味。
“千瘡百孔！”
四個字讓沈斯言眸色一沉，他正要懇求國老幫溫旎好好調理，又被他一句話給驚得失語。
“這些年小家伙養的這么好，你沒少費心血吧，養好了他倒是把自己折騰得病懨懨的，跟舊社會的血肉喂養有什么區別！”
國老越說越氣，他最看不慣不珍惜身體的人。
明明小的那么弱都養好了，大的怎么能差成這個樣子，一看就是沒把心思用自己身上。
沈斯言渾身一僵，那雙素來冷冽的眼眸蕩漾起波瀾，隨著震驚而來的是濃厚的愧疚和心疼。
他眼神太過于熾熱，溫旎不得不偏頭避開，她看向國老，聲音輕柔。
“安安底子弱需要喝點藥調理嗎？他現在每隔兩三日會吃一次我自己調配的藥膳，里面放了……”
她細細說來里面的藥材，會根據四季的不同而調整，國老原本是隨便聽聽，但片刻后竟露出了驚訝，隨著溫旎說完他嘆了一口氣。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為了孩子可以自學到這個份上。
但國老并沒有因此對溫旎臉色好些，他表示，“就算是為了孩子，這藥膳你也可以一起吃。”
溫旎垂眸，聲音里帶了些苦澀，“吃了，吃了好些年也沒有效果。”
國老臉色一凝。
腦海里自動浮現出她剛才提及的藥材，再聯想她的脈搏，確實……這藥膳的功效微乎其微，喝再多也不治本。
“算了，看在……”他站起身后半句話含糊下去，溫旎沒有聽清楚。
但她知道國老是要進去給她開方子，她猶豫了一下跟進去，輕聲問。
“安安需要補一補嗎？”
“不用，你溫補的法子用的很好，再讓他吃個三五年就行。”
國老一張方子寫了好幾分鐘，等他抓完遞給溫旎時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看著這小姑娘拿了藥給他道謝要走，到底是醫者心占據上風。
“好好養，一輩子長著呢。”
這話讓沈斯言心里慌得厲害。
安安仰著頭，“國爺爺，媽媽要喝多久的藥才能好啊？”
“喝完這副再來看。”面對小孩國老也沒有收斂他的脾氣。
多就好就要看病人聽不聽話，聽話喝個兩三副再吃點藥丸子鞏固就能好；不聽話他就是天天給藥喝這輩子也好不了。
“謝謝國爺爺。”安安能感受到他身上沒有惡意，所以一點也不怕他，笑著道謝。
“我一定會監督媽媽好好喝藥的。”他說完去拉媽媽的手，“媽媽，我們回家吧。”
溫旎低聲嗯了一下，往外走路過沈斯言時后者拉了一下她胳膊，“在車上等我一會。”
溫旎視線從他身上繞過，看向里屋開著的門，什么都沒說的離開。
“行了，要說的我剛才都說完了，你也別來我這里問，盯著她好好喝藥就行。”國老聽到動靜，頭都沒抬的就開始趕人。
“國爺爺，西西的身體能調理好嗎？”沈斯言問這話時，只覺得心頭鈍痛得厲害。
像是有無數把小刀在來回割肉，他知道溫旎這些年艱辛，可親耳聽到還是難以克制。
國老一聽就不樂意了，吹胡子瞪眼的，“怎么，不相信我醫術？”
“滾滾滾滾，要不是你家老頭子拿好東西來賄賂我，我才懶得，趕緊滾。”不等沈斯言回答，國老就動手把人推了出去。
門啪嗒一聲關上，沈斯言苦澀一笑，調整了下情緒往車上去。
車內。
安安正咬著唇有些自責，“媽媽，這些年你辛苦了，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你都去哪里學的這些話，嗯？”溫旎覺得好笑，捏了捏他臉蛋。
“少想點這些，這都是媽媽自己的選擇。”如果不是她太想擁有自己的事業，也是可以養好身體的。
話是這么說，溫長安還是有些悶悶的。
沈斯言上車瞧見他這副低落的摸樣，伸手在他頭上揉了一下。
“要盯著媽媽好好喝藥，國老說能調理得很好。”
溫長安一聽這話眼睛就亮起來，連連點頭，“放心吧，我一定會記得的。”
記不得也沒關系，他現在就去定鬧鐘，絕對不能忘。
與此同時。
把人趕走的國老給老伙伴打去電話，看著視頻那頭躺在椅子上精神頹靡的家伙，他聲音洪亮。
“你倒是好福氣，那小孫子養的白白胖胖的，一看就用了心思，打算什么時候把人接回來？”
沈老爺子聽到最后一句話，那張沒什么精神的臉上閃過怒氣，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他這摸樣，國老頓時明白。
“怎么，臭小子不愿意你們插手了？”他說著呵呵一笑，竟是有幾分落井下石的意味。
“早就說了小輩的事被操心，現在好了吧，操心過頭了想關心一句都沒資格了。”
大概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國老到底是沒想著把人氣死，奚落了兩句后給了個準話。
“那孩子你就別費心思去查了，我眼神好著呢，絕對是你家那臭小子的，就是長得太像丫頭了一些。”
沈老爺子瞇成一條線的眼睛里閃過光亮，同老友寒暄了幾句后切斷電話，轉頭去問管家。
“她那邊派人看好了，千萬別讓她有什么想法。”
這是在指沈夫人呢，早溫旎回來還有孩子的消息她得知時，沈夫人就上門來了一趟，想讓他出面把那重孫帶回沈家。
沈老爺子也想啊。
可沈斯言那臭小子，只打五年前把沈氏內部清洗一番后，翅膀徹底硬了。
誰也管不住，特別是在溫旎這件事上。
總覺得自己時日無多的沈老爺子清楚這件事急不得，于是多派了兩個人去看著這有些莽的兒媳婦，省的她再一個心急辦了壞事。
重孫真見不著了。
沈老爺子到底是按捺得住心思，吩咐完隔了一會又道。
“以我的名義送點小孩子的禮物過去吧，別太貴重了，尋常一些就行。”
不出面打擾，也總不能當做不知，一點表示都沒有。
沈老爺子這么做也是想催促一下沈斯言，讓他動作快點把人給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