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本還笑語盈盈，驚聞皇帝震怒，立刻起身伏地。

“老奴這是老糊涂了，惹圣上生氣，都是老奴的錯……”

皇帝將手中茶盅重重放下，嘴角微微抽動，“乳娘這次進宮，為的就是這件事吧！什么惦記朕，幌子罷了！”

“別人這般算計朕，沒想到乳娘也是這樣！”

被戳破心思的謝氏，一時之間不敢妄然接話，只是不住抹淚，“圣上這話，簡直比殺了老奴還難受……”

皇帝冷笑，“你那個孫女的做派，在京中誰人不知？整日花天酒地，稍有姿色的男子都難逃她的手心！”

“若不是念著你祁家的功勛，和乳娘的養育之恩，朕早就要去了她的封號！”

“以往胡鬧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鬧到永安王府頭上，那云寒是何人？是朕鎮守邊關的大將，也容你那孫女褻瀆？！”

謝氏低著頭，眼底卻劃過一抹算計。

她侍奉皇帝十數年，對他的脾氣秉性了如指掌，深知他在氣頭上時，萬萬不能開口頂撞，須得任由他出了氣才行。

房中冷場片刻，謝氏才敢緩緩抬頭，“圣上息怒，且聽老奴解釋。”

“老奴陪在圣上身側這么些年，心中多少還是有譜的，回京聽聞此事，首先便罵了孫女個狗血淋頭。”

“可孫女說了一件事，卻讓老奴膽戰心驚！”

謝氏神色忽然凝重，皇帝不由皺眉，“何事？”

“我那孫女那日雖然是去暮歸山胡鬧，卻看見山中峽谷藏著許多物資，還沒弄清狀況便被云寒無故驅逐。”

“雖然她一門心思放在云寒的俊臉上，可老奴卻聽出了蹊蹺，暮歸山上有多少兵力，圣上心中應該清楚吧，怎么可能需要一峽谷的物資？”

皇帝眸色暗沉下來，世上許多事都是無巧不成書，平陽郡主誤入山谷意外看到了什么，也是有可能的。

“老奴陪著圣上經歷了無數風波，若是不能替圣上警覺，那也算是白活了。”

“云家郡王夫人出身將軍府，如今郡王在朝中又是中流砥柱，若真的起了什么不該有的念頭，圣上可不得不防啊！”

謝氏情懇意切，句句都說在皇帝的心事上，令他不由眉頭緊鎖。

雖然云家對自己一向忠心，在京中世家中也算低調，但畢竟身后有將軍府這樣的勢力，云寒如今又手握兵權。

他父子若是朝里朝外聯合一氣，后果不堪設想。

“所以老奴便想，若是我那孫女能與他家聯姻，也算一絲牽制，替圣上好好看著云家。”

謝氏大著膽子迎上皇帝的目光，“老奴這一生都為侍奉圣上而活，我那早逝的兒子至死都是為了圣上謀劃，我祁家的忠心日月可鑒！”

皇帝思忖一瞬，抬了抬手，“乳娘起來說話。”

至此，謝氏才將一刻懸著的心放下。

……

忐忑等待了兩天，云煙并未聽聞平陽王府的異動，京中那些流言似乎也漸漸風平浪靜。

但她心中仍是放心不下，太過風平浪靜，反倒像是暴風雨的前兆。

好在暮歸山那邊，云寒已經做好防備，即便有什么風波，兩頭也有照應。

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郡主，宮中來人宣旨了！”雨歌慌張扶著門框，不住穿著粗氣，可見一路跑得有多急。

云煙心頭一沉，放下手中書卷，沉聲詢問，“可是為了大哥的事？”

“正是！”雨歌急的跺腳，“圣上給咱們大公子和平陽郡主指婚，還賜了不少東西，王爺沒法子只能接旨，夫人當場便氣得昏過去了！”

云煙猛地起身，“去母親院里！”

對于指婚一事她早有預料，也不覺得意外，但卻擔心母親不能承受這打擊，前世便是在父親落罪的前一夜氣得撒手人寰。

梅若院中，丫鬟婆子進進出出，府醫已經在床邊把脈。

“夫人急火攻心，若不能及時開解，只怕會引起舊疾復發。”府醫頗為擔憂，梅若的狀況他一向了解。

床上的梅若眉目緊鎖，臉色蒼白，云煙心痛俯身握住了母親冰涼的手，眼中騰起一層寒涼殺意。

謝氏顯然已經見過皇帝，而今日的圣旨足以說明，皇帝對于兩家的態度。

云家在朝中根基牢固，但在皇帝眼中未必是件好事，外祖家和云寒的戰功更是令他忌憚。

皇帝雖然不至于偏向平陽王府，但想用他們牽制云家，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了。

這一次聯姻事小，但皇帝若是對云家生了防備之心，日后便再難抹平！

決不能坐以待斃！

“雨歌，備車，我要進宮。”云煙將母親的手放回被中，決絕起身。

進宮之后，云煙直奔太后寢宮。

“郡主來的不巧，娘娘喝了藥剛睡下，”嬤嬤笑得恰到好處，“娘娘昨夜頭疼，一夜沒有睡好……”

云煙見她面色淡淡，心下立刻了如明鏡。

“那云煙就不打擾了，辛苦嬤嬤照料娘娘。”云煙不動聲色還了禮，退出宮去。

望著她沒有一絲猶豫的背影，嬤嬤眼中有些差異。

太后娘娘有意避開她，這若在從前，云煙定是不達目的苦苦哀求，在宮中賴著不走，可今日怎地突然這樣通透。

其實她對云煙也并非厭煩，每次云煙進宮，對他們這些宮人都十分和善，沒有半點架子，只是為了陳凌的事總會有些拎不清。

出了寢殿，云煙不甘心就這樣回去，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到蕭靜安那里探一探口風。

“我前兩日便聽說那謝氏求父皇指婚，”蕭靜安有些吞吞吐吐，“可祖母不許我出宮，更不許……”

云煙心底不由涼了半截，若是太后娘娘想要置身事外，此事還有誰能幫云家？！

“你今日可曾見過皇祖母？”蕭靜安見她面色平靜，反而更加擔心。

“沒有，”云煙搖搖頭，“太后娘娘身子不適，已經歇下了。”

蕭靜安驚訝地張了張嘴，心中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小臉不由得跟著暗了下來。

“此事我再想想法子吧。”云煙不忍給她平添煩惱，牽強笑了笑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

蕭靜安忽然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