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闊步進府，眼中明顯閃過一絲訝異，下意識遲疑片刻。

云煙一眼便看見，他身后還跟著一個窈窕的倩影。

那女子一身淡粉襖裙，襯得粉臉晶瑩可人，連云煙也禁不住要贊一聲美人，眉眼之間的嬌怯更是令人垂憐。

而且，她身上披著的，是沈恪的斗篷。

那女子并未行禮，只是朝沈恪身后靠了靠，云煙心中登時五味雜陳，滿腔的期盼漸漸冷了下去，臉色也慢慢淡了下來。

“你先進去等著。”沈恪回眸交代一句，便朝云煙走去。

云煙淡色擺擺手，“沈大人忙著吧，不必為我耽擱。”

不等沈恪再開言，云煙已經帶著雨歌與他錯身而過，臉上的霜色似乎將沈恪的心也凍上了。

“郡主今日在此等候大人多時了……”管家猶豫著開口，一見沈恪臉色如寒潭，便立刻閉了嘴。

方才見云煙在院中，沈恪心中實在說不出地歡喜，可沒想到轉瞬便成了這樣。

她還是如幼時那般，心中明明不悅，卻不肯發泄出來，總是淡色相對。

難道每次都要自己先開口么？

“方才我帶回來的那位，你吩咐人好生照顧。”沈恪漠然吩咐一句，往自己書房而去。

回王府的馬車上，雨歌看著沉默的云煙，心中滿是懊悔。

早知今日沈恪會帶人回府，她說什么也不會勸說自家郡主主動登門。

“郡主，或許事情并非咱們看到的那樣……”

云煙沒有搭話，只是看著窗外有些出神。

回想方才，那個女子經過她身邊時，帶著一股濃重的脂粉氣息，那香味絕不可能是官家小姐會用的香粉。

可沈恪一向清高自傲，更何況還是個太監！

云煙絕不相信，他會帶著勾欄女子回府。

如若沈恪與她沒有關系，方才為何不與自己明言，還有些讓她進去躲避的意思？

這般心煩意亂了一路，馬車終于在郡王府門前停下，云煙還未下車，已經聽見院門邊一陣喧鬧。

“我家郡主與你已經沒有關系，你還死皮賴臉跪在這里做什么！”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云煙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扶著雨歌下車，一眼便看見熟悉的身影跪在王府門前。

“哎呀云煙你可回來了！”

顧翠華癲狂上前，還沒到云煙跟前便讓家丁攔下。

“云煙，我們家月芳一事鬼迷心竅，才會犯下無心過錯，你就看在凌兒的面子上，饒了她這回吧！”

云煙眼底甚是冷漠，這二人消息倒是靈通，竟知道求到自己頭上來。

陳凌見她過來站起身來，一看見那張晶瑩剔透的粉臉，竟有些看呆了。

她在娘家怎地養的比剛成親那陣子還好？

之前陳凌總覺得她有些說不出的青澀，如今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再配上那容顏，簡直有些動人心魄。

“云煙，你我好歹夫妻一場，月芳也與你共處了一段時日，你就不能念念舊情，饒了她這次？”

雖說陳凌是來求情，可神色態度卻沒有半點服軟，反倒還向之前在陳家那般高高在上。

“她要殺我時，可曾念過舊情？”

“殺人償命，眼下是她應得的報應，你也是讀了些書的人，怎么還會巴巴來跑這一趟？”

云煙并未動怒，可聲色都如房檐下的冰棱一般，扎在陳家母子二人心上。

顧翠華不死心，耐著性子勸著，“你瞧她也沒傷著你不是，今日你就心軟些，去應天府給她說句好話……”

“我為何要心軟？”

云煙挑眉看著二人，“她若罰地輕了我還要去敲鼓鳴冤呢！”

陳凌驚怒瞪視著眼前的女人，咬牙切齒陰鷙舉起右手，“毒婦，你欺人太甚！”

“砰！”

陳凌那右手還沒完全舉起，已經被紅鸞一腳踹到了墻角，頭正好磕在墻上，登時鮮血直流。

幾個家丁見他還敢行兇，立刻上前一頓圍毆，嚇得顧翠華也不敢上前阻攔。

“兒啊！你那臉萬萬破不得相啊！”

陳凌竟然好似聽進去了，一雙手死死護住頭臉，看的雨歌與云煙哭笑不得。

云煙懶得再與二人糾纏，徑自進了院子，走到正廳便看見母親坐在堂上，氣得有些變色。

“他母子二人怎么做得出！”

“煙兒，你那日在圍場受了這樣的驚嚇，怎么回來也說！”梅若憐惜地將女兒拉進懷里。

自從云煙回到王府，梅若便覺得她與在閨閣時大不相同，懂事地讓人心疼。

每日對父母的孝順細心入微，這讓他夫婦二人欣慰之余甚至有些害怕，女兒莫不是在陳家受了委屈，連心性都變了？

這次被陳月芳暗算，若在以往，定然會哭著回來讓父親替她撐腰，可她卻默默處置了此事，若不是陳凌今日來鬧，梅若甚至不會知道此事。

“母親不必擔心，都是小事罷了，女兒知道分寸，”云煙反過來安慰母親。

梅若心酸不已，轉過身去悄悄拂了淚水，笑著轉過臉來，“對，都過去了。”

“明日太守夫人約我賞梅，那護國寺的梅花，我記得你最愛看……”

母女二人一路敘話進了內院。

……

郡王府的家丁狠狠教訓一頓之后，將陳凌母子趕到大街上。

路上行人早已圍觀了好一陣，陳凌哪里受的了那奚落的目光，脫了外衫裹在頭上，逃也似地回了平陽王府。

一路上，顧翠華喋喋不休咒罵云煙，絲毫沒有注意到陳凌怨恨的眼神。

她說得口干舌燥，也沒聽見陳凌有一句回應，于是用力推了兒子一把，“你倒是說句話啊！啞巴了不成？！”

陳凌一個踉蹌，猛地轉身，“你說夠了沒有！”

“若不是你求我去救那個該死的東西，我今日怎么會受此侮辱，又何必看那個毒婦的臉色？！”

顧翠華驚怔不已，兒子自幼溫順聽話，對她更是千依百順，何時見過他有這般兇狠的神色？！

“那個孽障自己找死我不管，別拉上我一起！你日后若是再為她多言一句，別怪我不顧母子之情！”

陳凌撂下狠話，自顧自往平陽王府失魂落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