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沈恪不動聲色將目光挪開，只怕多看一眼，便不能自制。

云煙絲毫沒有察覺，自顧自說著，“這話本子我可寫了好久，放給別人代筆，我還有些不放心呢！”

“明日你替我散出去，有了收效，我好好謝你。”

她仰起臉，正對上沈恪灼灼的目光，頓感曖昧。

“天晚了，你早些歇息吧。”

云煙轉過身，臉上有些燙，不愿讓他看見自己臉上的緋紅。

沈恪眼中一片安然，話本子上的內容委實令他忍俊不禁，有趣又犀利，將陳月芳的丑事說得活靈活現。

既然云煙安排了這出，自然對陳家不抱任何希望，他心中的擔憂也去了大半，拿著手稿輕快地出了屋。

幾日后，京中各大酒樓，甚至天橋下的說書先生，都講著同一個話本子。

“侯府也不知是犯了哪位神仙，竟被這樣陳蓮花一個鄉野村姑，耍的團團轉！”

“即便是京中出名的幾位花花公子，對于陳蓮花豢養男伶的闊綽手筆，也要自嘆弗如……”

話本子里雖然用的化名，眾人還是能夠聽出，說的就是永序侯府與陳家的恩怨。

陳凌雖然被免職不必上朝，但平日還是會與人在酒樓坐坐，如今被這無處不在的話本子，逼得連門也不敢出，整日在院中賭氣罵人。

“若不是你這個喪門星，我們陳家何至于此，你看看現在我們還敢出門嗎！”

“人家爺們兒出去尋歡也就罷了，你放著那樣好的夫家，還要作死！現在好了，連著娘家也一起讓你敗了！”

陳月芳被他罵得煩了，即便自己沒理，也不肯如軟認錯。

“關我什么事？！你房中那個賤婦又好到哪兒去，我還只是出門尋歡，她倒好，帶著外男在自家院中茍且！”

“你支使不動云煙，到我這兒來撒什么氣！”

陳凌心頭火起，抬手便是一個耳光，“死到臨頭還不自知！今日便給我滾到西郊莊子上去！”

陳月芳的哭聲戛然而止，驚懼抬頭，陳凌竟然想把自己發配到莊子上去！

那個莊子是陳凌尚未攀上郡王府時，置辦的一處寒酸產業，那里原本是一片荒墳，陳凌被人忽悠購置下來，沒多久就后悔不迭。

后來有了郡王府這樣的靠山，那莊子的事也就不放在心上，閑置在那里一直沒人打理，莊子上統共就三五個閑人。

自己要是去了哪里，同被人扔到亂墳崗有什么區別？！

“我不去！”陳月芳躲到母親身后，“娘，你說話啊，我怎么能去那種地方！”

顧翠華無奈地抬了抬眼皮，這些日子她已經被女兒的事弄的筋疲力竭，陳家在外頭什么名聲她也不是沒有聽說，心中早已起了趕人的念頭。

“月芳啊，你聽娘說，暫時出去避避風頭也沒什么不好的，等這陣風過了，娘再接你回來就是……”

陳月芳猛地推開她，仇視地看著二人，“好哇，原來你們早就想趕我走！”

“當初我在侯府做主母，成日往娘家運東西的時候，你們怎么沒想著趕我出去？！”

“笑話，永序侯府那樣的沒落世家，能有什么東西？”陳凌笑得不屑，“你拿回來的一點子東西，也好意思說的出口！”

時至今日，陳月芳才看清娘家的面目。

“你收拾收拾，我現在就讓馬車送你過去！”陳凌不耐煩，“到了莊子上再敢惹事，可別怪我不講兄妹情分！”

不等陳月芳掙扎，幾個婆子已經上來架住了她便往外拖，一陣鬼哭狼嚎之后，陳月芳已經被塞上了馬車。

顧翠華有些不忍，朝陳凌抱怨，“到底是你的親妹妹，也別太狠心了。”

“我若不狠心，她便要拖累死我們，”陳凌眸光冷漠，“到了莊子上，是死是活就看她的造化。”

東院。

雨歌正與替云煙梳頭，手上輕柔又輕快。

“郡馬也真狠得下心，將陳月芳直接扔去莊上，那地方到了晚上都有狼嚎，陳月芳這次可算是遭罪了。”

云煙煙波橫轉，陳凌這回算是鐵了心要自保。

前世不論陳月芳如何胡鬧，陳家上下都能縱容，只因沒有威脅到陳家的利益，現下一旦被她牽連，便毫不猶豫將她扔出去。

這也是為何她要將陳月芳的丑事寫成話本子，在京城流傳，只有真正觸動陳家的利益，他們才會為了自保而分崩離析。

“雨歌，你替我跑一趟莊子。”

云煙抬手招呼她湊近，在她耳邊叮囑幾句，雨歌欣然點點頭，放下篦子便出門去了。

夜里，雨歌才匆匆回府。

“郡主料的不錯，陳月芳剛到莊子上就想作威作福，讓幾個家仆好生伺候。”

云煙扯扯唇角，“她一向比我還要嬌生慣養，哪里受得了那里的苦，若不是手上沒有銀子，只怕還要再添幾個丫鬟婆子才滿意。”

“可莊子上那幾人早就閑散慣了，她又是被發配去的，怎么可能會伺候她？”雨歌滿臉嫌棄。

那幾個婆子，云煙也是有所耳聞的，各個都是偷奸耍滑的好手，不然也不會被派去看莊子，不過眼下她正需要這樣的人。

“我交代你的，都辦妥了？”云煙抬眸詢問。

“辦地妥妥的，郡主就放心好了。”雨歌胸脯一挺打著包票。

西郊莊子。

陳月芳知道此處荒涼，卻沒有料到，比她在陳家那會兒還要破敗。

她住的屋子已經是最好的，但依舊四處漏風，床上又只有一床又薄又破的褥子，根本沒法入睡。

“老娘若是翻了身，非要你們好看！”

饒是再恨，也頂不住洶涌的困意，陳月芳和衣而臥，在床上盤算著如今的局面能如何轉還。

“誰許你睡在此處？！”

一聲厲喝之后，門被人一腳踹開，外頭的風雪瞬間席卷進屋，凍得陳月芳一陣哆嗦，怒而望去，之間莊上主事的張婆子，正一臉陰鷙瞪著自己。

“放肆！你是什么東西，也敢這般猖狂？！”陳月芳自然不是省油的燈。

張婆子打量她一番，冷笑不止，“你一個破鞋，還當自己是什么侯府娘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