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的瞳孔分明外擴了一下。

他面上閃過一抹不可思議的神情，“郡主，您這是……”

云煙挑眉，“整頓陳家。”

看得出來，這一次，她似乎是已經下定了決心的。

上回畫舫游船碰上陳凌的那一刻，他就看得出來，她的心里已經全然沒有了那個男人。

云煙這會兒算是清醒了。

不過這變化有點兒突如其來，的確叫沈恪有些吃驚。

“郡主，您在陳府，可是受了不少委屈？”

否則，也不至于從當初愛的熱烈，不顧眾人反對執意下嫁，到現在的眼神清澈堅定。

云煙也的確不好跟沈恪解釋。

總不能干脆攤牌說自己重生了吧？

于是，她微微垂眸，故意伸手捂著自己的手臂，抿唇道：“我從前雖喜歡那陳凌，可到底也不是傻子，不至于一味強求始終得不到的東西。”

沈恪的眼中翻涌起了怒意，語氣也跟著十分堅定起來，“郡主放心，臣定會做好安排。”

他朝著云煙恭敬行禮，送了她上車之后，便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

雨歌掀著車簾，一直等到馬車拐了個彎兒，看不到沈恪人影了這才轉身回來。

“郡主，沈大人當真是一片赤誠之心。”

這么多年了，即使沈恪已經一步步爬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平日里囂張跋扈，可在云煙面前，卻一如既往的溫順。

彼時云煙正在車廂里閉著眼睛小憩，聞言，只是淡定地說道：“沈恪此人，知恩圖報，如今的位置，也是他應得的。”

可雨歌看得出來，沈恪對云煙，顯然不只是報恩的心。

但是她不敢說。

沈恪只是個宦官之身，如何能配得上金貴的郡主？

當初下嫁陳凌，已經叫皇上太后不滿，叫全京城恥笑了，若是牽扯上沈恪……

雨歌不敢再往下想，只匆匆轉移了注意力。

馬車到陳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陳家的飯點已經過了，陳治和顧翠華早早吃了飯已經回房歇息，剩下一些殘羹剩菜被灶房的人收拾了。

顧翠華還特地交代下人歇了爐灶，還美其名曰此時正值轉季天干物燥，歇了爐灶避免火災。

可這府中的下人可都是明白人。

顧翠華跟云煙不對付。

平日也就罷了，可現在整個庫房都落在云煙手中，他們怎么可能還像從前那樣不重視？

這會兒云煙剛踏入家門，下人便將飯菜端上來了，還將此事告知了云煙。

云煙讓雨歌賞了下人一些銀錢便讓他們退下了。

雨歌收拾好錢袋之后，來到云煙身邊伺候，憤憤不平。

“老夫人真是拎不清！這樣做對她有什么好處？這庫房的錢，她是不想要了。”

云煙面上倒是沒有一點兒情緒波動，自顧自地舀了一碗湯喝，“明面上陳家的錢被我攥在手里，可這些年，她也不是沒有一點兒準備的。”

雨歌的眉毛擰了起來，“她私底下還有錢？”

云煙點了點頭，“有，而且不少。賬房送來的賬目我也看過了，陳凌在月俸雖少，可不止賬上的這一些。他們陳家，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狡猾。”

所以，她才想著拜托沈恪設局。

雨歌氣得握緊了拳頭。

正在這時，門外站著一個小宮女，朝著雨歌招了招手。

雨歌出去了一趟，帶回來一個不小的箱子。

“這是沈大人送來的。”

“沈恪？”云煙皺了皺眉，總覺得這箱子有點兒像是宮中御醫行醫時背著的藥箱子。

雨歌走上前來，將箱子打開，里面裝著的是各式各樣的藥。

而且都是上等的良藥。

“沈大人捎人帶了話來，讓郡主務必好生休養，保重身子。”

云煙放下手中的湯匙，回想起方才在宮道上時，她故意捂著自己的手臂，那一瞬間，沈恪的眼中的確有所觸動。

他對自己的關切，的確非同一般，但卻沒有一絲逾越之處……

包括上次畫舫游船，他也十分照顧她的名聲。

種種細節，刻在她心中，百般滋味。

她不知道的是，沈恪明明已經親自送到了陳府門外，卻還是礙于身份，命小廝送了過去。

翌日一早，他換了一身不起眼的青衣綠袍，坐在東市最熱鬧的茶館二樓，看著臨街上的風景。

兩盞茶的功夫，顧翠華便出現在了這條街道上，進了茶樓對面的一家珍寶鋪子。

那是全京城最好的珍寶鋪子。

皇后娘娘進宮之前，便最喜歡到這里來閑逛買首飾，由此也獲得了京中不少權貴小姐的追捧，一直到現在，依舊是京城最繁華的地兒。

顧翠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這里頭的東西，動輒上千兩銀子，這可是陳凌半年的俸祿了。

平日里她雖然常揮霍，卻也不會踏入這種地方。

倒是身邊幾個夫人簇擁著她進去了。

“進去看看唄，又不要錢。”

“是啊，難道你不想看看平日里宮里的娘娘們都在戴什么首飾嗎？”

顧翠華聽著，著實有些心動。

她也不是第一次聽說過這鋪子的事兒了，如今被人一慫恿，便直接走了進去。

里頭琳瑯滿目的首飾使人應接不暇。

這里的東西不管是用料還是打造技藝，顯然都跟尋常的珍寶鋪子不同，首飾的品質和檔次高了不少。

顧翠華看起來很是歡喜，特別是在相伴的幾個夫人的夸贊下，漸漸迷失自我。

很快，她的頭上就戴了不少昂貴的金釵碧玉。

“你瞧瞧，這首飾戴上去顯然不一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宮中的太妃呢。”

“是啊，這碧玉真襯得你光彩照人。”

顧翠華被夸的實在有些不好意思，臉上的笑容卻從未收斂，“你們可別再夸我了，我哪有那么金貴？”

“當然有！要我說，這玉釵，就是專門給你打的，你就買了吧。”

“啊？”

顧翠華頓了頓，抿唇看著手中的玉釵，眼中的確是有些不舍的。

但她還是搖了搖頭，“這是皇宮娘娘們才買得起的首飾，我哪敢高攀啊？”

那幾個夫人見顧翠華準備將玉釵還回去，暗自交換了一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