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我的乖孫喲，這隆冬臘月的天，哪個小賤人敢讓我的寶貝乖孫跪在院子里喲！”

婆婆顧翠華身穿金色菊紋羅裙，上身是件白狐裘的襖子，頭上帶著各種金器珠寶，看上去又華麗又土氣。

顧翠華原本就出身鄉野，跟著兒子進京享福后，總削尖腦袋往貴婦圈子里擠，整天都打扮得像只花孔雀開屏，世家夫人們沒少在背后笑話她。

陳錦輝見到奶奶，兩只眼睛瞬間蓄著淚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奶奶，我被別人罵了，母親卻要我罰跪，我的膝蓋好痛啊，我好冷啊。”

顧翠華好不容易得了這么個寶貝孫兒，心疼得不得了，急忙拉起陳錦輝，朝著房里罵罵咧咧。

“我就知道，你嫌棄錦輝不是你親生的，所以才這么使勁的磋磨他，可你也不想想，你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我兒子給你一個嫡子穩固你當家主母的位置，你應該對我們家感恩戴德！”

“放肆！”

云煙披上白狐裘，手中拎著個小暖驢，身姿挺拔的站在門口，清冷的目光盯著顧翠華，一字一句道：“婆婆，你可知他今日犯的是何罪？”

云煙嫁進陳府以來，從來都不會擺她郡主的款兒，今日忽然凌厲起來，倒有些嚇住顧翠華了。

但顧翠華是個拎不清的主，她以為云煙今日說這話，不過是為了找回她郡主的面子罷了。

顧翠華雙手叉腰，傲慢的抬起下巴，一副鄉野農婦要撕架的模樣。

“小孩子家吵架拌嘴是常有的事，錦輝也不過是罵了公主兩句，至于這般大驚小怪的嗎？”

云煙冷笑，“婆婆，九公主乃是陛下摯愛，且不說錦輝如今未入陳家的族譜，還是個鄉野庶民，就是世家侯爵辱罵公主，也是要杖責問罪的。”

庶民二字，無疑是在打祖孫二人的臉。

陳錦輝才剛剛被帶回陳家不久，連族譜都沒入，在府里人人尊稱他一聲少公子，但實際上還是個上不了臺面的庶民。

末了，云煙看著顧翠華得意的臉色驟然凝固在臉上，幽幽道：“皇室受辱，自然不會為難一個小孩子，但陛下若是針對夫君，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前面那些文縐縐的話，顧翠華一個字沒聽進去，只有后面威脅到兒子的地位跟陳家的性命，她的臉上終于浮現一絲恐懼。

陳家滅族，不就代表她的榮華富貴全都沒有了嗎？

兒子陳凌好不容易中了探花郎，帶著他們一家老小躍進貴族圈子，她習慣了花錢大手大腳，若是沒了這些倚仗，她還如何炫耀？

顧翠華的心眼子忒多，片刻間就已經在心里想了無數個辦法。

之后，她對云煙露出討好的笑意，“郡主啊，你身為我們陳家的兒媳婦，自當要與婆家榮辱與共，難不成你就眼睜睜的看著婆家倒臺才甘心嗎？”

雨歌搬來一張椅子，云煙施施然坐下，纖細的手忍不住攏了攏身上的白狐裘。

見云煙不言語，陳錦輝卻有了小心思，他一如既往的賣可憐，雙膝彎曲，竟跪在冰冷的石板上。

“母親，我已經知道錯了，我保證以后再也不跟公主起沖突，即使她如何辱罵我的出身，我也會忍辱負重，求母親救救兒子，救救陳家吧！”

話落，陳錦輝又悲憤的朝云煙磕了三個響頭，說得那叫一個大義凌然。

前世，陳錦輝的性格亦是如此，云煙管理嚴苛，他媚上欺下，在婆婆面前就一副可憐的模樣，在云煙面前則是一副受盡屈辱卻不敢言語的懂事兒子。

云煙就是被他這這副虛偽的嘴臉欺騙，又在婆婆的施壓下，屢次原諒他的所作所為，最后搭上了整個郡王府的性命！

重活一世，她看著陳錦輝這點小伎倆，只覺得可笑。

顧翠華見乖孫子又跪了下來，心疼得緊，“你瞧錦輝都跪這么久了，夠贖罪了吧，你身為郡主，進宮去求陛下原諒不就好了，何必在這磋磨我的孫子喲！”

婆婆還是一如既往那她當擋箭牌，可憐她前世看不清，以為盡職盡責的做好陳家主母的位置，就能博得陳凌的青睞。

如今想想，當真是愚蠢至極！

“婆婆，他若不在院子里跪著，如何讓陛下得知他認錯的誠心，難不成你想因為陳錦輝一人害得陳家覆滅？”

這么大一個帽子扣下來，顧翠華的氣焰瞬間就焉了下去。

陳錦輝的臉色難看至極，雙拳緊握，緊咬著牙關道：“奶奶，母親讓我跪著，我便跪著，您先回去吧！”

他的親娘劉氏說過，沒入族譜之前，務必要好生諂媚郡主，靠著郡主的扶持才能扶搖直上。

所以這次，他必須要隱忍！

顧翠華急得團團轉，云煙卻抱著暖爐，發出一聲嗤笑，“婆婆，你對錦輝這么上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夫君親生的孩子呢！”

婆婆臉色一僵，結結巴巴的說道：“你切莫胡說八道，你沒給我們陳家留后，我喜歡孫子怎么了，難不成這你也要管？”

云煙眉眼含笑，搖了搖頭，“我自是管不了的，婆婆若想陳家被陛下猜忌，盡管讓他起來便是。”

云煙抬手，把暖爐交給雨歌，淡漠的瞥了陳錦輝一眼，“天寒地凍的，我得先回屋了。”

云煙轉身走進屋內，氣得顧翠華肝膽俱裂。

平常郡主對她唯唯諾諾的，今日是怎么了，不僅敢忤逆她，還言辭犀利的教訓了孫子！

難不成她真的發現錦輝的身份了？

忽然，感覺心頭一驚，讓兩個丫鬟陪著陳錦輝在這跪著，邁著急匆匆的步子出門找兒子去了。

屋內，雨歌給云煙端來一杯熱茶，小聲嘀咕：“郡主，老夫人剛剛急匆匆的出門了，估計是找姑爺回來了。”

“她就算找了天皇老子來，陳錦輝也得在院子里跪著！”

陳家雖然有郡王府的鼎力支持，如今的陳凌也不過是個從五品的官祿寺少卿而已，他還沒那個膽子敢騎在皇室頭上耀虎揚威。

雨歌激動得熱淚盈眶，“郡主，奴婢覺得您變了，您好像看清了這些人丑陋的嘴臉，奴婢生怕您今日就順了他們的意，進宮求陛下呢！”

“我為何要去求陛下？”云煙啞然失笑，“他陳錦輝又不是我親生的，就算犯了大錯，一棒子趕出去便是了，我可沒有蠢到在陛下的氣頭上為一個庶民求情。”

“郡主能明白其中的厲害就好！”

雨歌又憤恨的把今日在太學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云煙說了清楚。

一個時辰后，顧翠華回來了，同時還有她的夫君陳凌。

陳凌回來之后，不由分說一腳踹開房門，夾著凌厲的寒氣，修長的身影立在她跟前。

“云煙，我不在家的這些時日，你就是這么對待錦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