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煙眼中一厲，臉上滿是不悅。

這幾日，皇帝時時前來騷擾，每次不是要求她陪著品茗，便是裝模做樣討論詩詞歌賦，連皇后都覺得甚是無語。

“今日朕正好朝上無事，過來看看皇后，”皇帝佯做四下張望，“怎么不見皇后？”

他怎會不知皇后不在宮中？竟然還要裝出這幅模樣，簡直可笑至極。

云煙還是淡色行禮，“娘娘陪著太后娘娘禮佛，臣女正奉命要去巡視?！?

就在她要告退時，皇帝忽然開言，“慢著?！?

云煙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硬著頭皮停下腳步，可是出于厭惡和忌憚，她不動聲色退到一旁的窗邊。

“你可知，今日在朝上，太子將沈恪不是閹人的身份公之于眾？”

聞言，云煙眼中滿是訝異！

沈恪竟然不是……？！

皇帝的目光在她臉上盤桓，見她眼中透出驚喜，臉色立刻沉了下去。

“你很開心么？”

云煙自知失神，立刻低下頭，“臣女自幼與他相識，聽聞此事自然有些驚訝失態，讓圣上見笑了。”

“是么？”皇帝微微瞇眸，“也對，你與他和太子，自幼便在宮中相處，這份情誼應當十分深厚?！?

他將“深厚”二字說的陰陽怪氣，云煙胸中一陣翻騰，忍著不悅將臉看向窗外。

忽然，一個陰影引起了她的注意，以至于皇帝還在說些什么她也沒有聽清。

“你對沈恪，究竟有沒有男女之情？”

皇帝幾近質問的口氣，將云煙的思緒拉了回來，她不動聲色地轉身，悄悄離開窗前些許。

“沒有?！?

云煙的聲音清晰肯定，不帶半分遲疑。

連皇帝都有些驚訝，“當真么？”

他欣喜地上前一步，卻被云煙巧妙地避開。

她忽然緩緩抬頭，“圣上可還記得臣女幼時，想要摘枝頭的梅花，但是枝丫太高，根本夠不著?！?

皇帝蹙眉，不知道她為何忽然提及此事，心中也根本記不起來當時的情形，只能敷衍地“嗯”了一句。

“圣上正好到太后娘娘寢宮來，見臣女心急便勸了一句，臣女至今都沒有忘記。”

皇帝頓了頓，“勸你什么？”

云煙眸光微轉，朗聲開口，“圣上說，那花既然不可折，你有何必執著，滿院的花還不夠你看的么？”

聞言，皇帝微微瞇眸。

原來她心中打的是這個算盤！

“是嗎？朕不記得此事了，”皇帝沉著臉轉身，“不過時過境遷，朕的心境也與那時不同了?！?

“滿院的花雖好，卻不如那一枝獨秀，人生在世，想要什么何不爭?。俊?

云煙眼中多了一層晦暗不明。

窗外忽然傳來“啪”的一聲輕響，好似積雪壓斷了樹枝的聲音。

皇帝似乎被她的話掃了興致，起身朝門邊走去，“你忙去吧，朕回宮了?！?

云煙躬身送他出了寢殿，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才急急忙忙往窗邊跑去。

窗下的竹叢邊，積雪被踩得亂七八糟，顯然方才有人在此。

此時除了沈恪，還會有誰偷偷造訪！

云煙只覺得手心有些濕涼，回想方才的情形，心頭仍是一陣亂跳。

就在皇帝逼問她時，她已經發覺窗外有人，卻不成想皇帝竟然問出那樣的話來。

她若承認對沈恪有意，皇帝必然當場發作，屆時沈恪為了保護自己，還不知會做出什么舉動。

因此，她只能違心地說了那些話。

看著地上雜亂的腳印，云煙可想而知沈恪當時有多失望，她咬咬唇，心事重重地收回目光，轉身出了寢宮。

蕭靜安宮中。

“父皇當真這樣問你？”

蕭靜安捂住嘴，滿臉難以置信，“昨日太后娘娘提起此事，還有意避著我呢，可我到底還是琢磨透了，正要去找你，你便來了?！?

云煙臉上滿是愁云，“既然他們今日在早朝提起沈恪的身份，圣上必然有些防備，心思也不會再掩飾?！?

蕭靜安有些內疚，她一直叫云煙“姐姐”，可是自己的父親卻對這“姐姐”起了異樣的心思，簡直令她厭惡不齒！

“沈大人究竟去哪里了！怎地也不回宮中，我今日一定要去找他！”

蕭靜安只覺得沈恪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云煙神色復雜地看了她一眼，“他已經回宮了。”

“你怎么知道？！”蕭靜安簡直難以置信，“他回宮了怎地沒有半點動靜！”

云煙將今日沈恪偷偷造訪之事說了，蕭靜安的臉色也緊張起來，“沈大人聽見了？”

“多半是的，”云煙很是頹喪，“可是當時沒有別的法子，我若不否認，后果更加不堪設想?！?

蕭靜安還從未見云煙這般頹廢，在她的印象中，云煙即便遇事也是鎮定模樣，今日心中的擔憂可想而知。

見她沒有說話，云煙反倒寬慰起她來，“他既然回宮，就絕不會置之不理，今夜我準備去見見他?！?

聞言，蕭靜安抬眸，“我替你安排！”

云煙點點頭，若是她能安排，風險自然小了許多。

“今日你就在我宮中用膳，”蕭靜安握著她的手，“等天黑了，我送你去沈大人的住處，皇后娘娘那邊我也會替你解釋妥當?！?

云煙感激地笑了笑，“靜安，這幾次都多虧有你，我才能化險為夷，待此事平息我真要好好謝你?！?

蕭靜安搖搖頭，“你若真要謝我，就與沈大人好好在一處，你們二人若是能安穩，我比什么都高興?！?

云煙看著她稚嫩的小臉，只覺得多了幾分老成，她過了新春也不過才十歲，竟要背負一般孩童不該承受的重任。

這便是生在帝王之家的無奈吧。

二人在宮中敘話，一直到傍晚時分，宮人端了飯食進來，二人邊吃邊說，不知不覺便到了夜里。

“云煙姐姐放心吧，今日你與沈大人一定能夠解除心結?！笔掛o安寬慰開口。

云煙笑了笑，“你怎知他不會怪我？不過，就算他怪我也要聽我把話說清楚。”

蕭靜安黑亮眸光閃了閃，朝一旁吩咐，“南疆送來的鮮花餅可還有了，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