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丫鬟對視一眼，怯怯地轉過頭去，不敢搭話。

云煙知道問不出什么，索性也不再詢問，等丫鬟將早飯端進來，她便自顧自吃了起來。

“姐姐起得這么早！”

和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片刻那身影已經蹦跶到云煙跟前，“我要與你一起吃！”

云煙對他欺騙一事，心中還有氣悶，白了他一眼，“小師傅，這包子可是肉餡的，你一個出家人怎么能犯戒？”

說著她便用筷子在和風手上打了一下，力道不輕不重，和風笑嘻嘻所回收，“那我喝粥總可以吧？”

云煙眸光轉過，不再和他說話。

無論和風怎么逗她，她都不肯搭腔，這讓和風甚是郁悶，撓了撓頭忽然靈光一現。

“姐姐，咱們山上有一窩小兔子，我知道在哪兒，一會兒帶你去抓來玩好不好！”

上回他見丫鬟們對小兔子愛不釋手，想著云煙一定也喜歡那樣的小玩意兒，只要云煙肯和自己說笑，抓兩只兔子有什么難的。

可云煙臉上還是沒有半點波瀾，“你小小年紀便學得這么霸道，看中的東西就要搶回山寨？那小兔子在山里好好的，找誰惹誰了。”

和風啞然，結結巴巴開口，“在、在山寨有什么不好，我找人割草給它吃，好生對它們，不必再外頭被狼吃了的好？”

云煙將筷子啪地一聲拍在桌上，“那兔子到了這里，不也一樣是你的玩物？”

“還有服侍我的這些丫鬟，一看就是你們自鎮上大戶人家擄來的，難道在寨子里會比在鎮上更好？”

和風忽然明白，扭頭怒目等著二人，嚇得二人連連擺手，“我們什么都沒有說!”

“你們沒說，大夫人為什么會生氣！就是你們惹她生氣，害得我跟著倒霉挨罵！”和風賭氣呵斥二人。

云煙哭笑不得，到底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說的話簡直莫名其妙。

“她們確實什么都沒說，是我自己在此處不自在，”云煙將口氣放軟了些，“山匪也有豪氣之輩，你好的不學怎么單學那不好的？”

和風見有緩和的余地，閃著一雙亮晶晶的眸子靠近了些，“姐姐，是我不好，不該魯莽將你帶回山寨。”

“可我與你真的投緣，我爹爹也一定會喜歡你的！他若敢不要你，我以后就不理他了！”

云煙更加哭笑不得，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大夫人的人選，現在竟然還有落選的可能？！

“我爹爹老是忙得很，也不肯給我找一個娘親，我從小便與他囫圇過日子，好沒意思。”和風臉上的失落不似假裝。

云煙不動聲色端起碗，好似漫不經心問了一句，“你娘親呢？”

“我哪有娘親？”和風脫口而出，“我是爹爹撿來的。”

云煙有些訝然，“他、不是你的親爹爹？”

“不是的，我也沒有見過親生爹娘，”和風搖搖頭，“當年水患，我被遺棄在山腳下，是爹爹把我撿回山寨，一直待在身邊養大。”

忽然，他狡黠一笑，“姐姐，其實我不叫和風，爹爹給我起的名字叫‘滿穗’！”

云煙看他神色，對這名字似乎十分滿意，言語中對那位大當家也十分依賴，想來父子二人的感情著實深厚。

若真是如此，自己便不能貿然開口規勸，不然很可能適得其反。

“那我以后就叫你滿穗好不好？”云煙偏著頭，咬了咬筷子。

“好好好！”滿穗見她不生氣了，滿心歡喜，“姐姐你不喜歡小兔子，我就帶你去摘松子，去打狍子，回來烤的香香的可好吃了！”

云煙點點頭，“那你答應我，以后不要隨便擄人上山好不好？”

滿穗搔了搔頭，“我也沒有隨便擄人，之所以帶你回來，是因為……”

云煙疑惑看著他，“因為什么？”

“因為……”滿穗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我還沒見過，長得這么漂亮的姐姐！”

“你胡言亂語什么！”云煙臉上一燙，低下頭去。

“我沒胡說！”滿穗生怕她再不樂意，趕忙解釋，“我覺得只有你這樣的容貌人品，才配的上我爹爹！”

“你可別以為我爹爹風清楚是什么粗人，他的容貌就是在京城也是一頂一的，人品武功更是一般人不能比的！”滿穗眼中滿是自豪。

云煙嘆了口氣，“我相信，可這般人品才情，為何要在此做山匪？”

聞言，滿穗眼中炙熱漸漸冷了下來，“山匪又怎樣，鎮上和京中那些狗官，又比我們好到哪兒去？！”

“去年災荒，鎮上那些狗東西，攥著賑.災的銀兩和米糧，卻絲毫不管百姓的死活，那些富戶更是趁機倒賣東西，他們是人嗎？！”

“若不是我們寨子截了幾批米糧，在山腳下施粥賑.災，鎮上那些人早都餓死大半了！”

聽他說得義憤填膺，云煙一時有些語噎。

滿穗說得不假，去年京城附近百里，因為天災顆粒無收，有些府衙趁機貪墨，陳凌當時還奉命查處了幾人。

可是清風寨劫糧賑.災一事，她倒是真的沒有想到。

“可山匪終究是山匪，”她擔憂地看了看滿穗，“你才多大，難道要像他們一樣，一輩子做這打家劫舍的營生嗎？”

“我們是劫富濟貧！”滿穗猛地站起身來，“我也不少，知道姐姐是官家的小姐，對我們自然是瞧不起！”

“可我就偏要讓你看看，我爹爹比那些宦官子弟，富戶豪紳要強多少！”

說罷，他轉身厲聲吩咐丫鬟，“今日你們就替大夫人量身，等喜服的料子送上來，立刻把喜服準備好！”

“是、是……”

看著他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去，云煙心中更加篤定山匪喜怒無常，滿穗不過一個半大孩子，尚且脾氣這么暴躁，那個大當家風清楚又能好到哪兒去？

滿穗心中憋悶，走到前廳，正好看見山匪押著一隊人進了寨子。

“這是今天劫的肉票？”他朝一旁詢問。

“是的，少寨主，今日這商隊送的是京中吳大人的生辰綱，那里頭寶貝可多的不得了……”

滿穗與那些人一起進了后院，絲毫沒有發覺，人群中有一道目光偷偷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