螣蒼正準備帶著小白先離開這里，聽到人魚的話，兩人同時回頭看向他，眼底有一絲絲疑惑。

這話……是什么意思？

“嘩啦”一聲。

人魚的尾巴翹出了水面，他抬手拂過自己的鱗片，不知是在對兩人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等你們下次來，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了……”

他嘆了口氣，轉頭看向小白，“你要人魚皮，我現在就可以給你。”

小白稚嫩的小臉上露出錯愕的神情，“你現在給我，就不怕以后我們不回來了嗎？”

人魚勾了勾唇角，笑得魅惑，“怕，不過那又怎樣，左右不過是一塊皮，要是你們到時回來了，我卻死了，你的傷疤不就永遠治不好了嗎？”

所以，就先給他吧！

就算他們真的不回來救自己，大不了他就當又遇到了一個和奇獸峰首領一樣的獸人。

反正大陸的黑暗他已經見識過了。

再多一個也無妨。

人魚又將腦袋轉向螣蒼的方向，“你能帶著你的幼崽找到這里，想必他臉上的傷疤，對你而言也是至關重要的，不是嗎？”

當初，他也是因著一絲善意，被奇獸峰首領騙到了岸上，才抓來這里。

只不過，他不愿意當那樣的獸人。

面對這對父子，他仍舊是他。

“按照奇獸峰首領對我的折磨程度，我還不知道能堅持多少日子呢……”人魚有些自嘲的笑道。

“不，你不會死的，爹爹一定能把你救出去！”小白搖著頭，稚嫩的聲音透著固執反駁道。

這么好的人魚，才不會死！

他一定能夠回到大海，回到自己的家鄉的！

人魚長長的睫毛一顫，似乎是錯愕了一下，旋即抿著唇，露出一絲釋懷的淺笑，“那就拜托你們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其他獸人比自己還堅信自己能夠離開這里。

盡管對方只是個幼崽。

盡管他可能只是隨口一說。

但對自己來說，也是莫大的安慰。

說完，人魚低下頭，抬手用指尖硬生生從尾巴上摳出幾塊魚鱗，握著其中一塊鋒利的魚鱗，在尾巴上割下一塊魚皮。

鱗片底下的魚皮是銀白色的，剛割下來的魚皮還帶著淡藍色的血跡，看起來不像是獸人的皮肉該有的樣子。

小白卻看得一痛，仿佛人魚的痛感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一樣，小小的眉頭皺起來。

“拿去吧，我們人魚一族的皮可以治愈傷疤，只要敷在傷口上，任何傷疤都可以消除，但需要馬上用，一旦離開水一段時間，就無效了。”

人魚游到了牢籠邊緣，扯動著鎖鏈，伸出手將人魚皮遞出來。

螣蒼立即上前，小心翼翼的接過人魚皮，深邃的眸子里多了幾分真誠的感謝，“多謝。”

即便沒有幫到他，他也還是忍痛割下了自己的皮。

這份恩情，他會銘記于心。

拿到了人魚皮，螣蒼第一時間來到小白身邊，揭下了臉上的面具，將人魚皮平鋪開覆蓋在傷疤之上。

只見人魚皮與臉頰契合的地方竟然發出了淡淡的藍色熒光，藍色血液與傷口融合，漸漸地，人魚皮也和小白的臉頰融為一體，直到徹底融合。

從敷上人魚皮，到人魚皮徹底變成小白的臉，才只花了喝口水的時間。

當小白露出原本的容貌，螣蒼心頭一滯，瞳孔猛地收縮。

這張臉……為什么和桑黛那只叫桑風的小幼崽這么像？

要是不是眼睛有幾分像自己，簡直和桑風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螣蒼仔細端詳著這張臉，一個猜測在心中萌芽。

像！

實在是太像了！

就算是同為騰蛇獸人，也不可能有長相這么相似的幼崽，更何況，兩人的年齡好像幾乎一樣。

而小白和桑風不同的那三分，眉眼竟然和桑黛有些神似。

這個念頭一出，螣蒼的心情就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小白兩只手緊張的抓著衣擺，也不敢亂動，就這么看著爹爹。

他感覺臉上有點兒癢癢的，麻麻的，也不痛，冰冰涼涼的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長出來。

“爹爹，我的臉是不是還沒好？”見爹爹一直盯著自己，還眉頭緊皺，小白心情有些忐忑的問。

人魚已經瞎了雙眼，看不到小白臉頰的變化，但聽到這話，卻是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你放心，無論什么傷疤，人魚皮都能治愈，要是不夠，我再割給你就是了，不用怕好不了。”

這一點，他還是能保證的。

左右自己被關在這里，一身的價值也是便宜了奇獸峰的首領。

他倒是更愿意給這個小幼崽呢！

螣蒼思緒被拉回，表情復雜的臉上也流露出一絲笑意，低聲道：“你自己摸摸看。”

誰的話都不如他自己的感覺來得更直觀。

若真是他猜想的那樣，那他可要更快的回到部落了。

他要向桑黛求證！

小白抿著唇，有些不敢，又期待，掙扎之后才抬起手，用指尖輕輕觸碰著滿是傷疤的那張臉。

他不是不信任人魚的話，只是已經留了這么久的疤，他不敢奢求能全部消除，但愿能淡一點，再淡一點。

可……

指尖觸碰到的，是光滑柔嫩的皮膚，不像從前一樣坑坑洼洼，滿是傷疤豎起來的溝壑。

小白的動作一頓，而后又兩只手都抬起來，驚喜的摸著自己的臉。

“爹爹，我臉上的疤沒有了嗎？真的沒有了嗎？”

他有些不敢相信。

夢寐以求的事情，竟然真的有一天實現了！

“真的沒有了，等出去后，我帶你找水源看看。”螣蒼點頭，眉眼寵溺。

這里太暗了，即便有水，也無法從水里看出自己的倒影。

小白喜不自勝，咧嘴想笑，又怕自己的面部表情太大，會對剛剛好起來的臉有什么損傷，不敢做太大的表情。

一時間，看起來有幾分滑稽呆萌。

聽著小白喜悅的聲音，人魚仿佛也被感染了，唇角揚起更大的弧度。

小白從驚喜中回神，轉頭看向水灣中央，“漂亮的人魚，謝謝你幫了我，等我回到部落，我一定會研究出打開牢籠救你出來的辦法的！”

話音剛落。

螣蒼和人魚忽而臉色一變。

頭頂傳來輕微的震感，那是有獸人朝山頂趕來的動靜。

“你們快走吧，要是被奇獸峰的首領發現，你們就走不掉了。”人魚焦急地催促道。

這可是他日后出去的希望！

可不能折損在這里！

螣蒼朝著人魚點點頭，一只手快速撈起小白，低聲道：“多謝，我會再想辦法回來救你的。”

說罷，就帶著小白轉身快速離去。

人魚雙手抓著牢籠，空洞的眼睛朝著兩人離開的方向，手掌用力，而后又漸漸地松開了。

但愿，他真的會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