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越心口一窒。

回不去了。

他們早就回不去了。

淮清把頭低下，嘴里嘟嘟囔囔的。

林清越蹲下來，聽得更仔細一些。

“那我還能上學嗎？”

林清越心更疼了。

“你想上學嗎？”

淮清想了想，“如果不用做作業(yè)，我就想。如果要做作業(yè)，那就算了?！?

林清越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走吧，回家?！?

路過雜貨店時，林清越進去問了麻油和石蠟的價錢。石蠟倒是便宜，就是麻油比較麻煩些。

林清越比較了兩家，價錢都差不多，左右算算價錢，最后花了十七文錢買了半斤麻油。

“那石蠟不買了嗎？”

林清越咬咬牙，“不買了，我們自己做?！?

淮清好奇，“怎么做？”

這么大年紀的孩子，正是最活潑的時候，只要是自己不認識的新奇事物，都想要動手去試一試。

“不要石蠟了，我們用蜂蠟?！?

“姐，你等我一會兒?！?

不知道看見了什么，淮清一溜兒的跑了出去。

林清越怕他跑丟了，趕緊追上去，這才看見淮清是給歲禾買糖葫蘆去了。

淮清給了錢，怕糖化了，還喊著林清越快些走。林清越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花了兩文錢，買了一串糖葫蘆。

推開家門，正端了個小凳子坐在那兒戳鰻魚玩的歲禾高高興興跑上來，淮清一如既往的給他一串糖葫蘆，兩個孩子高高興興的坐在那兒戳鰻魚玩。

“歲禾，你娘呢？”

歲禾指了指屋里，“叔叔行了，娘給他擦臉洗漱。”

林清越走進里屋，正好見秀云單手端著那盆水出來。秀云一只手，木盆又沉，她吃力得很，林清越順手幫了一把。

秀云抬穩(wěn)后忙躲開，“你快進去吧，我自己能行?！?

她用身子隔開林清越，端著盆出去了。

看著她的身影，林清越皺眉。

逞什么強……

林清越收回目光，來到王言川身邊。

見他手里拿著糖葫蘆，王言川：“給歲禾的？”

她把東西遞過去，“給你的。”

王言川愕然，“給我的？”

“嗯?！?

林清越又往前遞了遞，“拿著啊。”

王言川神情微妙，“我不是小孩子?！?

“這東西又不是只有小孩子才能吃，大人也能吃?！?

林清越直接把糖葫蘆的簽子塞進他的手里，“你當心些，別被扎到了?！?

王言川愣怔的看著手里的糖葫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吃啊，光看著算什么?！?

王言川抿了下唇，把糖葫蘆遞過來，“我不是小孩子，不愛吃甜的?！?

林清越笑盈盈的，“生活已經(jīng)很苦了，當然要吃點甜的。”

王言川眸心一震。

“說的好。”

林清越笑道：“以前讓你喝藥，跟要你命似的。當會兒我也沒想著給你準備些甜甜的東西過過口，現(xiàn)在你不怕喝藥了，我倒是有錢給你買糖吃了?！?

說著，她滿是高興的炫耀著自己賺來的四十文錢，雖然已經(jīng)花了十七文錢，但好歹還有二十三文。

見他依舊只是干拿著不肯吃，林清越拿過來，直接送到他的嘴邊。

“嘗一口?！?

王言川聽話的咬了一口，頓時，酸甜的味道充斥在口腔里，給他已經(jīng)寡淡了三年的味覺瞬間喚醒回來。

“好吃嗎？”

王言川抬起眼眸，看著眼前笑容燦爛的人，心里好像揣了兩只兔子。

她笑起來這么好看。

他點頭，磨磨蹭蹭應出一句話，“好吃。”

“我知道好吃，你嘴上都掛著笑呢?！?

林清越另外一只手在自己的唇邊比劃了一下。

王言川神情一滯，可唇邊的笑意反而越來越明顯了。

他只吃了一個就不愿意再吃了，林清越拿了個碗好好裝起來，給他留著喝完藥后再吃。

聽著外頭兩個孩子開心的笑聲，王言川問：“歲禾他們在干什么？”

“今早上抓了條鰻魚，他們在外頭玩呢。”

林清越剛說完，突然想起什么，轉(zhuǎn)頭看他，“你沒見過鰻魚吧？”

王言川點點頭，又搖搖頭。

“嗯?！?

林清越把輪椅推到他跟前來，“想去看看嗎？”

王言川眼里有了光彩，“好?！?

見他來到外頭，淮清立馬甩了手里的小棍子，哼哼一聲跑了。

歲禾有樣學樣，也甩了小棍子，哼哼一聲，跑了。

王言川沒見過鰻魚，以為只是跟尋常的魚一樣，沒想到竟會是這么長一條。

他指著盆里的那個大東西，好奇的不得了。

要不是自己身體不便，他還想要親自過去看看。

他指著被兩個孩子扔在地上的小樹枝，“你把那個給我?！?

林清越眼皮子一跳，忍俊不禁，“你也想用這個戳一下？”

王言川神情有些不自然，岔開話題，“你抓的？”

林清越搖頭，“我哪有這個本事，是淮清抓的?！?

看見淮清側(cè)著身子偷聽的小模樣，林清越故意大聲喊著：“我們家淮清，可厲害了。我們家淮清是整個村里最厲害的孩子?！?

說完這一句，淮清的脊背又挺直了不少，嘴巴也掛著笑了。

只是他高興，歲禾又不高興了。

他跑到林清越跟前，哼哼唧唧的說明天也要跟著他們?nèi)ペs海。

被林清越婉拒之后，歲禾又哼哼唧唧的說要幫她撿草藥。

這小心思，看得林清越跟王言川都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林妹子在家吧？那我們就進來了?！?

隨著老丁一聲不請自來的招呼，他已經(jīng)帶著幾個人，烏泱泱的進來了。

淮清領著歲禾跑到林清越身邊，秀云從廚房里跑出來，幾個人如臨大敵。

王言川面上看不出什么別樣的情緒，但他的視線所到之處，老丁跟其他人都有種莫名被壓著喘不透氣的感覺。

“言川啊，今天天氣好，多出來曬曬太陽也好?！?

老丁熟絡的與王言川打著招呼，而王言川被人攪了興致，這會兒壓根不想搭理他。

裝都懶得裝。

被人無視，老丁有些尷尬的清了清嗓子，喊著自己帶來的那幾個人。

“你們，還不快給言川和林丫頭道歉?！?

幾個人已經(jīng)對了詞兒，齊刷刷站在那里，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慚愧，給林清越跟王言川道歉。

賠的禮節(jié)，是每家每戶省出來的一點兒口糧。

有的是一張餅，有的是兩個海螺……

小鳳家姍姍來遲，帶來了一小把蔫了吧唧的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