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驍早就喜怒不形于色。

秦越在那張臉上，看不出一點兒信息。

他慢慢地收回目光：“是真是假，我目前不去下這個定論。

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跟你說，我的定論。”

沈一驍坐直了身子：“什么定論？”

“兩年前，孩子成了死胎，她被噩夢纏身，一直沒有走出來，幾個月前，總算是恢復正常了。”

秦越說到這，蜷曲的手指微微松開，目光卻往下沉了一分，“可現在看來，并非如此，謝然認為，她編織了一個美夢，讓自己從噩夢中解脫出來。

所謂的美夢，就是她覺得自己懷孕了。”

沈一驍狠狠地擰起眉頭，卻沒有打斷秦越。

秦越抬眸直視著沈一驍：“所以孩子沒了，她便覺得是有人把孩子害死了，而且，她堅持認為是在你的醫院時，孩子，沒了的。”

沈一驍身子往后靠了靠，眉頭擰得緊緊的，狐貍眼里已經沒了笑意。

“我已經答應她，和你交涉了。”

沈一驍是聰明人，這會兒怎么會還不明白秦越是什么意思。

“你是希望我和你配合，騙她？”

秦越：“她不能受刺激，只能順著她。”

沈一驍慢慢地起身，俯視著秦越：“秦越，我是真的看不懂了，你既然不喜歡她，為什么又擔心她會受到刺激呢？”

秦越仰頭，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沈一驍：“你給我個準話就行。”

沈一驍也盯著秦越，試圖在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窺探出點什么。

然而秦越和他一樣，早已經修煉得心思深沉，絕不流于表面。

“好，我配合你。”沈一驍重新坐下，一雙狐貍眼里勾出戲謔的弧度。

秦越起身離開。

等走廊里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了，沈一驍才招來了助理，出去打聽到底是怎么回事。

助理很快便回來了。

“前天到了秦氏旗下的醫院，醫生就說宋小姐沒有懷孕，又叫了好幾個醫生進去，都說沒有懷孕。”

沈一驍撥弄著手里的茶葉，無心喝茶：“馬主任是怎么說的？”

馬主任便是替宋初恩保住孩子的婦科主任。

“馬主任說，宋小姐的確是懷孕了。”助理看著沈一驍的臉色，說道，“不過，奇怪的是，秦越那邊派出去的人，查了宋小姐之前看病的醫生，一個月前的電子檔案里寫著她是沒有懷孕的。”

沈一驍撥弄茶葉的手一頓：“這么說來，是馬主任在撒謊？”

助理：“馬主任好像也沒有撒謊的理由？”

沈一驍輕輕地閉上眼睛，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在腦海里過了一遍，有什么東西在隱隱浮動著，可他抓不住。

“宋初言醒過來了嗎？”

助理的臉色陡然大變：“他……他……”

沈一驍的目光變得極為犀利，手指緊緊地攥著杯蓋：“他怎么了？”

“他前天本該醒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各項數據突然直接直線下降，醫生搶救了一晚上，才終于把他從生死線里拉了回來，可他……他的情況實在是太嚴重了 ，成了植物人……”

沈一驍嚯地站了起來，目光陰森可怖地盯著助理：“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現在才匯報？”

助理嚇得不敢說話。

他跟在沈一驍身邊已經三四年了，沈一驍對誰都是笑瞇瞇的，從未有過這般可怕的時候。

何況那人是宋初恩的弟弟，助理也就沒放在心上。

沈一驍盯著助理狠狠地看了幾眼，才深吸了幾口氣，恢復往日的淡然：“現在就去醫院！”

……

御苑。

宋初恩伸長脖子，盯著眼前的手機，耳朵更是豎得長長的，門口只要有一丁點的動靜，她便會馬上跑出去，看看是不是秦越回來。

然而每一次，都是失落而歸。

家里傭人看到這樣的宋初恩，仿佛是看到了過去。

這三年來，宋初恩便是這樣魂不守舍地等著秦越的。

而每一次，都是失望的結果。

這一次，她倒是等到了秦越。

只不過，她的視線根本就不在秦越的身上，而是秦越身后被捆了起來的男人身上。

“他就是害死我孩子的兇手？”宋初恩還沒有開口，眼淚便掉了下來。

秦越回頭，目光冷冷看著身后的男人。

男人忙不迭承認：“這位夫人，對不起，因為我的操作失誤，害死了你的孩子，對不起！”

“操作失誤？”聽到這四個字，宋初恩只覺得絕望痛心，“你是操作失誤嗎？你是故意想要害死我的孩子！說，是不是葉欣怡讓你這樣做的？！你說呀！”

宋初恩憤怒地搖晃著男人的身體，將錐心之疼都發泄到了這一刻。

秦越看著她單薄的身體，心疼地上前一把擁住宋初恩。

“人已經抓到了，事情也調查清楚了，我讓人送他去警察局。”

他的聲音克制。

宋初恩猛地轉過身子，紅著眼睛盯著他，一雙眼皮還是紅腫的：“法律能判他多少年？我的孩子可是沒了，我要讓他去給我的孩子陪葬！”

說著，宋初恩便轉身要去拿刀。

秦越攔腰抱住她：“你冷靜點，你要是殺了他，你就要去坐牢，你弟弟怎么辦？”

弟弟兩個字，讓宋初恩清醒了一瞬。

她的雙手無力地垂落，撲在秦越的懷里痛苦地哭了起來，哭聲壓抑而又撕心裂肺，那溫熱的淚珠，也在灼燒著秦越的心臟。

他艱難地抬起頭，撫摸著宋初恩的頭發：“會過去的，我們以后，還會有孩子的……初初……”

宋初恩哭得傷心欲絕，并沒有聽到秦越的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宋初恩終于哭累了，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兇手已經抓到的緣故，今晚的宋初恩睡得特別熟。

秦越看著她的側臉，兩夜沒有闔上的眼睛終于閉上了。

可是還沒有睡多久，床忽然一震，他睜開眼睛，便看到了在月色中匆匆穿上鞋子的宋初恩。

她神色慌張。

秦越撐著身子，問她：“怎么了？”

“我要去看小言。”

一開口，聲音嘶啞得不像是她的。

秦越也翻身起床，擋在了門口：“你已經兩天沒有好好睡覺了，先睡一覺，明天再送你過去？”

他眼底是濃濃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