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和主君商議，要把師月驕送到莫老手下讀書。”

師家私塾的這位莫老，是名動天下的教書先生，手下出過兩個狀元。但他脾氣古怪，三天只收一次弟子，且入門需得通過他嚴(yán)格的考試。

但師家能在他這兒有一個后門——師家有一個額外的免試名額。師家子弟，只要能通讀四書五經(jīng)，就可入門學(xué)習(xí)。

名額珍貴，其影響力自然也非同凡響。一旦真的讓師月驕入了門，便等于向天下官宣這師家長房繼承人之位，非師月驕莫屬了。

師月憐將會更難對付。

不敢耽擱，師云婳趕緊起身和周嬤嬤往大夫人房里趕去。

大夫人這會兒也頭疼得很，歪在軟榻上直按太陽穴。

師云婳開門見山。

“怎么不見五哥哥？都是大伯的兒子，五哥哥那邊難道就心甘情愿被區(qū)別對待？”

大夫人頭疼。

“他一聽說此事就縮起來了，跟我說什么安于現(xiàn)狀，不想去爭，簡直是扶不上墻的爛泥！”

“五哥哥無權(quán)無勢，姨娘又不得寵愛，自然不敢爭。可大伯母您不一樣。”師云婳冷靜分析。

“若他據(jù)理力爭，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可如今他自己打了退堂鼓，難不成，還讓我為了他去和主君撕破臉不成！”大夫人滿臉恨鐵不成鋼。

師云婳冷了臉。

“既然大伯母顧首顧尾，那何必找我來。還不如趕緊去求師月驕，日后他成為家主，求他賞伯母一口飯吃。”

大夫人氣得臉紅脖子粗。“你給我滾出去！”

師云婳沉著臉，沒有任何猶豫，轉(zhuǎn)身往外走。

周嬤嬤趕緊攔住她。

“五姑娘，夫人在氣頭上，您別往心里去。”

又勸大夫人：“夫人，您就算不為自己想，也為二小姐想想，二小姐還沒嫁人，可不能被師月憐壓過去。”

大夫人漲紅著臉，不情不愿地看向師云婳。

“說吧，你想讓我怎么做。”

“去找大伯鬧一場，鬧到天翻地覆，人盡皆知。最好能逼大伯放棄讓六弟入私塾，不能，也得給五哥爭取個公平競爭的機(jī)會。”

“你……你這是讓我做潑婦？！”

“是，還請大伯母，務(wù)必豁出臉面！”

……

大夫人和師承志大吵了一架，還是在春暉堂當(dāng)著老太太的面吵的。

大夫人雖然算不上什么溫柔佳人，但一向穩(wěn)重持禮，鬧得這么難看還是頭一回。就連三房和四房的人都出面了，狠勸了一回，才算把人拉住。

結(jié)果不出師云婳預(yù)料。

事情一鬧大之后，迫于壓力，師承志只能答應(yīng)公平競爭。他出題考核，擇優(yōu)者送進(jìn)私塾讀書。

“姑娘，您真厲害，算得分毫不差。”

“現(xiàn)在高興還太早了。”

師承志屬意的是師月驕，他又是考官，不偏心是不可能的。

接下來的坎，更艱難！

師云婳來到靜軒。

靜軒是師月敬和他的生母黃姨娘居住的地方，位于大房的最角落。

是連下人都嫌晦氣的地方。

師云婳剛走進(jìn)，就聽到黃姨娘正在叮囑師月敬。

“你爹爹三日后就要考你功課了，你務(wù)必上心。要是能過，前途就有望了。”

“四書五經(jīng)倒是都背熟了，就是不知道爹爹會考哪里。”

師云婳邁步走進(jìn)去。“五哥哥在嗎？”

前些日子，師月敬母子就去拜過大夫人，當(dāng)時師云婳在場。

如今她來，雖然沒有提前招呼，但也不至于唐突。

許是院里許久沒來人了，見到師云婳，黃姨娘面帶尷尬，有些局促地站起身，愣了半天才想起來要吩咐丫鬟去倒茶。

閑門冷戶，又哪里能有什么好茶葉，端上來的茶湯都是渾濁的，甚至飄著淡淡的霉味兒。

春禾都皺了眉頭，但師云婳卻不以為意，笑著雙手接過了。

“回府多日，早該來拜訪五哥哥和黃姨娘的。”

“哎喲，我們哪里禁得起您親自登門。”黃姨娘是丫鬟出身，說話做事透著一股小人物的精明勢力，話語里都是刻意的討好和奉承，讓人不是很舒服。

師月敬受他娘的影響，人高馬大的一個人，背也總是微微躬著，說話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往自己的娘親方向看一眼。

不過，他到底是讀圣賢書的少爺，氣度比起黃姨娘自然要強(qiáng)很多，待人接物也不卑不亢。

“不知道五妹妹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師云婳笑道：“五哥哥似乎在為三日后大伯的抽考發(fā)愁？”

聽到這個，師月敬搖頭嘆氣。

“唉，我苦讀詩書，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讓爹爹看見。可真的有機(jī)會了，又沒了方向。”

師云婳眨眨眼，笑道：“只是方向，又有何難？”

聽到這話，師月敬眼睛一亮：“但請五妹妹指教！”

師云婳就是為此而來。

前世師承志靠著汲汲鉆營，曾經(jīng)做到過太傅之位，主筆過科舉考試的題目。

那時候師云婳還沒有和萬姨娘翻臉，經(jīng)常出入長房，偶爾也會聽師承志和師月憐討論出題。

所以，如今雖然不知道師承志具體會出什么題目，但是憑這對師承志偏好的了解，給師月敬圈一圈重點(diǎn)還是沒問題的。

師云婳在靜軒坐了半日，不僅幫師月敬圈了重點(diǎn)，還抽查了幾個題目。

師月敬到底年長幾歲，雖說書讀得死了一點(diǎn)，但熟悉度這些還是掌握得很好的，基本可以做到對答如流。

見他這樣，師云婳也放心了。

……

另一邊，師月憐也興沖沖地跑回自己的院子。

“驕兒，好消息，好消息。”師月憐吧念書念得昏昏欲睡的師月驕從椅子上拎起來。“我剛才去問過爹爹了，他會考你《論語·里仁篇》。其他的你都可以不用背了，就背這篇！”

見師月驕無精打采的樣子，師月憐趕緊命丫鬟用毛巾蘸冷水來。

冷毛巾一敷，師月敬一個激靈，立馬清醒了。

師月憐抓起桌上的書，翻到《里仁》那一篇，將書塞到師月驕?zhǔn)掷铩?

“好了驕兒，姐姐知道你很辛苦，熬過這一陣兒，姐姐請你吃大餐。”

一聽說有吃的，師月驕來了興致，他砸吧砸吧肥胖的小嘴，眼神里全是貪婪的光芒。

“真的？”

“當(dāng)然了，姐姐什么時候騙過你，來，快念書。”

師月驕捧著書，認(rèn)真讀起來。

“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

可念著念著，就成了：“子曰：朝聞肘，夕死可矣。”

師月憐皺眉提醒：“朝聞道，夕死可矣！”

“哦，聞道，聞道……”

丫鬟扶著師月憐往外走。

“姑娘，您不用太擔(dān)心了，里仁篇總共才二十六條，六少爺怎么都能背熟了。這次面考，咱們六少爺，肯定能壓過靜軒的那位去。”

聽著丫鬟的安慰，師月憐的心里才稍微松快一些。

……

另一邊，師云婳帶著春禾往知非院走。

瞧著春禾悶悶不樂的樣子，師云婳關(guān)心地問道。

“怎么了？”

春禾抬眼看向師云婳，神情為難。

師云婳頓覺不對勁，沉下臉。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