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云婳最近總是嗜睡，一大早便打起盹兒來。

一只白鴿撲騰著翅膀落在窗頭，驚醒了她。

師云婳取下白鴿腳下的信。

短短的一行字。

“午時，香滿樓，季三爺相邀，務必準時?！?

季三爺，季北宸？！

香滿樓

正值飯點，若是平常，酒樓里應該有很多人。

如今城中生了怪病，賓客寥寥，生意慘淡。

師云婳沒費什么力氣就找到了約定好的包廂，推門走進去。

一進門，便見到一扇屏風。

繞過屏風，白晃晃的雪光猝不及防地射入眼中，眼前的一切都像被蒙上一層朦朧的迷霧。

男人端正地坐在軟席之上，身子就像是拿尺子量過似的，清正挺拔。

他戴著一張白底黑線描的狐貍面具，面具將他的臉遮了大半，只露出雪玉般的肌膚和流暢的下頜線。此刻他正抬手倒茶，寬大的白色衣袍輕輕翻動，像涌動的云。

“坐?！?

她他對面落座。

猝不及防，她對上了他的眼睛。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睛！

極冷，極硬，看不出絲毫情緒，威正凜然，似一眼能看透人心。

他將茶杯放在她面前，不偏不倚，正好在茶臺正中央。

“請?！?

“不知三爺召見，所為何事？”

“談生意?！彼恼Z氣依舊是冷冰冰的，又硬又直，直戳戳朝人襲來?！拔乙闶掷镆话氚??！?

“一半？你知道我手里有多少艾草嗎？”

男人點點頭：“你的人剛盤了兩個倉庫，里面大部分都是藥材，艾草的量最多，少說有五百斤。”

師云婳倒吸一口涼氣。

“這哪里是談生意，分明是打劫！”

“打劫？”男人居然認真思考起來。“不錯的主意?！?

“喂！”師云婳怕他來真的，趕緊叫停。“談，我跟你談！你要這么多艾草，準備出多少錢？”

“你進貨價的一倍?！?

在現在這個行情，季北宸的價格還算公道。

但和未來艾草價格相比，這點壓根就不夠看的。

可對方現在連她老窩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把他惹急了，他直接去搶，虧的還是她！

師云婳只能耐著性子談判。

“你要這么多艾草做什么？”

“開棚送藥，治病救人?！?

師云婳撇撇嘴，嘟囔著：“季家還需要做慈善？”

男人沒有回她，只是從袖口里掏出一疊銀票，從中抽出一張遞給師云婳。

可師云婳的眼睛卻緊緊盯著最上面的那一張紅色銀票。

這銀票很是奇怪，紅色票面，很不常見，票面醒目的地方寫著四個大字：正德票號。

岐王的錢莊！

師云婳心里一顫，腦海里驀然蹦出前世那張荒唐的求親書——

皇后甚美，臣心儀許久，特上書求娶，望陛下成全。

前世的師云婳和岐王雖然素未謀面，但她上輩子，的確是斷送在他手里！

此生她只恨不能敬而遠之。

眼前這個男人，怎么會有岐王錢莊的銀票？就她所知，那錢莊很少和外人合作。

但很明顯，現在不是考慮這些事的時候。

甩掉腦子里的前塵往事，師云婳揚起頭。

“我可以把艾草賣給你，但我有個條件，我們本草堂要聯名送藥?！?

對方沒有絲毫猶豫。

“不需聯名。”

師云婳愣了愣，不敢置信地問。

“你的意思是，我單獨以本草堂的名義送也行？”

季北宸輕“嗯”了一聲。

只要穩住青城瘟疫，不影響前線作戰，誰送的并不重要。

師云婳的心里頓時舒暢許多。

“那三爺還有其他吩咐嗎？”

“你為什么要囤藥？”

“這……這當然是為了賣啊?！?

“是為了在瘟疫爆發的時候賣？”

師云婳一顫，抬眼看他。

他怎么會知道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