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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神農野札
  • 陳應松
  • 7字
  • 2024-12-11 16:58:32

一山秋,半嶺云

一山秋

短暫的秋天,是神農山區的一陣灼痛。奔瀉的紅焰會凝止在過早到來的風雪中,即使一閃而過,也是鐵血丹心。

紅葉沸騰。我只有這四個字,獻給那片高寒地帶的一山秋色。

像高爐的鐵水,漫漲的霞潮,在頹傷和黯淡的樹叢間躍出。這場驟起的天火,孕雷娩電,焚燹大地,千里騰騰,席卷群山。在干燥無云的秋空之下,雜亂、狂熱、熾艷,超出了我們想象的極限。

這么多樹,這么多落葉喬木和落葉灌木,凡是要落葉的樹,都將在燃燒中完成它們的生命。丹楓、黃櫨、槭樹、烏桕、梭羅、銀杏、桫欏、衛矛、落葉松、紅櫟、樺樹、珙桐、海棠、香果樹、鹽膚木……還有叫不上名字的藤蔓、草葉,這么多擁擠的生靈,都要在這個季節謝幕了。蜩螗歡喜,草木嘉茂,這已是過去的繁華與熱鬧。一塊塊的紅,一塊塊的黃,妖冶地紅,放蕩地黃;奮勇地紅,沉靜地黃。在天門埡、燕子埡、鴉子口、神農營、大九湖,在關門山、千家坪、三里荒、太子埡、金猴嶺,在紅坪畫廊、天生橋、神農壇、香溪源、老君山、野馬河、九沖河……幾乎神農架的每一寸山岡溝谷,都充斥著曾經葳蕤一時而將枯萎的草木,這是大自然盛大的告別式,是秋天悲壯的祭壇。

穿行在山里,煙云漾動,野嶺和峽谷中,空氣里到處流溢著漿果燦爛刺人的甜味。這些在各自的角落默默成熟的漿果,還有不聲不響變得堅硬結實的核果和堅果,都是為了圓滿秋天的某種企圖。成熟是一種神設,沒有任何東西能夠例外,能夠成為自私利己者,必須為大地獻身,奉出自己的燔祭。

漿果是最先出現的果實。刺泡、薔薇果、海棠果、山荔枝(雞素果),還有八月炸、老鴰枕頭果、貓兒屎。有酸澀的山葡萄、鴉巴果,有一樹樹的野柿子、鮮紅的茶果、毛茸茸的獼猴桃,五味子也成熟了。我喜歡五味子成熟后擺在街頭的陣勢,一個個提籃售賣的鄉下男人和女人,更多的是籌集學費的妮子們。鮮紅的果實,是完全成熟的。但也有半成熟的,青的,淡紅的,淡紫的。或者成熟了半串,一半紅,一半青。喜歡五味子的會買上一大袋,紅的就吃了,青的就泡酒。在神農架,秋天家家都用苞谷酒泡五味子。酸酸甜甜的五味子,泡出的酒是紅艷艷的,細品,確有甜酸苦辣咸五味,這是神農架特有的高度果酒。這酒有新鮮的漿果氣味,屬大補之酒。唐代藥王孫思邈說:“常服五味子,以補五臟氣。”大啖五味子,女人居多,因為果實有特別的酸味,對味蕾的刺激幾乎是爆破性的。也許憋了一年,人們在肥膩的生活中,會想起這種五味子清心寡欲、洗腸滌肚、來自山野的奇怪漿果。五味子是一味藥,但五味子同時是一種山里的零食。這種果實,吃起來全是核,幾乎沒有果肉。神農架人會告訴你,吃時應將核一起吞下,這是消積化食治胃病的好東西。吞下果核,是要下狠心的,如何咽下去是一種技巧。但你一旦自認為是神農架人,你就會順順暢暢地咽下去。神農架人告訴我,五味子不僅治胃病,還有止咳化痰的特效。當然,男人們更相信它補腎的神力。

與五味子一同出現在大街上的,是貓兒屎和八月炸。貓兒屎也叫貓屎瓜、死人指、鬼指頭。我在山里時,獨自看到那一串串張開的藍森森、黑乎乎的長果實,有一種恐怖感,如果你事先知道它的諢名叫死人指,就真的是一串懸吊在枝蔓上的妖怪的指頭,而且這“指頭”像是燒黑了一樣。它的果實里面,幾乎沒有可食的東西,粉甜,澀甜,籽粒粗大,攪成一團。八月炸(亦叫“八月奓”),意為到了農歷八月,成熟后就炸開了。在神農架,它又叫野香蕉、狗腰藤。但這種炸開的野果,同樣籽多肉少,吃起來黏糊糊的,沒有特別可以記起的味道。這些漿果,一律不及五味子的沖擊力,成熟后也沒有五味子那么珠圓玉潤,勾引視覺與味覺。

老鴰枕頭果,不知為何是老鴰的枕頭。它成熟后是橙紅色的,有毛刺。但在未成熟時,看到它像微縮的小西瓜,外觀極像。神農架人說的老鴰枕頭果,其實是赤瓟,葉子可捋了喂豬,果實清甜,曬干泡水喝,祛痰、理氣、止痢、治黃疸。

千奇百怪的野果,是神農架秋天的燈,是植物在漫長的一年里,隱秘生活的見證。開花、吐蕾、結果、長成,然后呈現在人們的視野里。甜蜜的肉汁和鮮艷的色彩,是為了吸引禽獸將其吞食,通過它們的腸胃將種子帶向更遠的地方。

還有更多的果實,核桃、板栗、榛子、松子、錐栗、柿子。野柿子沒有想象的澀,如果完熟后,經霜后,會又軟又甜,但它們掛在枝頭更加好看;等樹葉掉完,只剩下樹枝和果實,遒勁的枝干上挑著無數顆柿子,冬天里一樹樹的紅,就像是懸掛的焰燭。青翠無比的松果,是剛剛成熟后采下的,剝開來,可吃到新鮮松子中雨露和云霧的芳香。榛子、橡子落地時,松鼠們忙著采食和貯藏,連老熊、野豬也在四處尋找這些堅硬但甜蜜的果實。啄木鳥也會將橡果放于枯樹的孔洞中固定,然后啄開堅韌的果皮吃果肉。松鼠將它們藏匿在地下,有時會忘記了這些地下的小糧倉,這將是種子再生的機會。來年的時候,它們就會在靜僻的角落里,冒出新芽,森林又會多出新的子民。

紅葉是寒冬的序曲。我喜歡在大九湖寂寥的深秋里行走。在落羽杉前的垛壁子房屋脊上,升起藍色的炊煙時,這種煙火籠罩和飛散的情景,令人心律平緩,氣質優雅。世界在絢爛的夢里,被紅葉湮沒的村舍,在晨霧的洗濯中,變得越來越透明。如果有霜,這樣的輕寒是可以接受并值得贊美的。沒有冰雪的陰影,這十月的空氣依然暖熱。花朵在高山的霧凇里盛開,也依然在石縫和野阡上開放,不懂規矩,不諳世事。陽光依然濃烈,森林再也無法被綠色把持,漫山遍野、漫天徹地的金碧輝煌,從山腳一直沿著山體的斜坡爬上山脊。

公路兩邊,昔日濃蔭蔽日的高大喬木,把自己潑成一頭金黃或朱紅,只要一種顏色,只要痛快的濃妝艷抹,只要一種氣勢。在車窗外飛速后退的樹,無一例外地剽悍,帥氣,妖冶,勢如破竹,像是被檢閱的大軍,荷戟擎火,被狂烈的秋焰夾擁的大河,迷幻的長廊,瑰麗的大廳,在煙云中穿行,恍若青春的夢幻。

從山頂一直往坪阡古鎮的路上,右側的高山草甸,是高寒山區的代表,它們的凋零比其他植物早。但它們的凋零是華麗的轉身,黃得簡潔浩大。被狂風欺凌的日子占據了它們的大半生,沒有不在風口煎熬的草甸。呼呼作響的大風從山谷里翻越上來,草不會被折斷,但草會被痛苦地折磨。黑魆魆的箭竹林像潛藏著眾多的野獸,大風會讓它們倉皇失措,在山野咆哮。莫名的悲哀和無望的日子,是它們在高山上的命運。過了兩個埡口,金黃色的山谷突然展示在眼前,這里,這深溝縱谷里,是一壑金獸,它們的秋天仿佛集市一般熱鬧擁擠。而在另一片崇嶺之下,云海給重重地抹上了潑彩的金橙色。一望無涯的金色云海,一路爬升的金色草甸,天上地下,遙相呼應。

路過酒壺坪,它的山道兩旁,遭遇那些日本落葉松時,我寫過如下的話:“……金色的空氣中布置著華美的大典……秋像無邊無際的舞臺,大幕拉開,即將上演神圣的樂章……仿佛不是在遙遠的山野,而是在傳說中的宮殿,四野靜穆的金黃,恍如偉大的回憶……”

往皇界埡爬去的某一個拐角處,回首一望,那些樹,那些叫不出名字但造型奇絕美極的樹,干脆就是一樹樹火焰,噴吐著秋天的狂情。這樣的紅,是決絕的。它們是紅楓,還是雞爪槭?抑或是烏桕?是所有該紅的樹。襯著它們的還有那紅黃相間的黃櫨,是結了小果的胡枝子,是開著藍花的石澤,是路兩旁一片一片粉艷艷的打破碗花花。一只小巧的藍喉太陽鳥從花叢中飛出來,它們把小小的巢筑在這里,方便吸食秋天噴涌的花蜜。

神農架的秋天一定是從第一陣秋雨開始的。這種秋意一旦在雨中,會迅速地向人的身體里漫延。高寒山區的森林里,秋意在夏天就已經醞釀好了,太過吝嗇的夏天就像黃金一樣金貴,太陽酷烈,卻時日不多,一場雨,就帶來了儼然山區霸主的涼威。河谷地帶的苞谷林在八月下旬即黃了,不是那種收割季節的金黃,是一種垂頭喪氣的萎黃,是獻出過后的倦怠。雨揉搓著葉子,把苞谷即將退場的激情徹底耗掉。人生一世,莊稼一秋。在淡遠的煙雨中望去,水杉也好像黃了,灌木叢中,突然出現一兩株紅葉植物,紅得怪異端的,紅得怪磨眼的。烤煙人家的烤房里冒出了青煙。煙葉是青碧的,在這個季節,他們要加速讓它金黃,變成金錢。雨嵐向山中彌漫而去,這煙幕里的秋天,往高山和天空緩緩浮升。秋天因疼痛而壯烈,群山因疼痛而憋紅臉。秋和冬離得太近,秋想到冬就會沒來由地瑟瑟發抖。它們爭相憋著臉,紅一陣子后,等待那冰雪白皚皚地覆蓋和欺侮。山是沒有辦法的,它悲壯地紅一陣、白一陣,然后青一陣——由秋、冬到春,那就是春天悄悄來了……

我不喜陰冷和久雨的森林,詭霧四伏,鉛云垂涌,野菌和苔蘚的氣味太濃重,含著頹敗的因子,但隱秘的花香、菇香和逸出的麝香氣味,還有那從云霧草中搖蕩出的濕漉漉的鳥鳴,是一種安慰。一到天晴——這樣的時日總是很多,猴子的一聲唳叫,天就扯開了陽光。在秋天,大龍潭的金絲猴美艷無比,或者它們就是神農架秋天華美的象征,就是秋天跳躍的精靈,它們金黃色的皮毛簡直就是為了炫耀秋天而存在的。在早晨有些清冷的陽光下,它們從高山的某處下來,嘰嘰哇哇,通體透明,就像一團團霞光,一個個雍容華貴的音符,一個個金秋的注釋。它們的標志性藍臉、善良清澄的眼睛、夸張委屈的大白嘴,還有那一絲兀自迷惘的神情,總能滑過我們柔軟的心地,生出縷縷的憐憫與疼愛。

秋天被洶涌的秘密和激情填滿,它瀉過我們靈魂戰栗的盲區,突然燒灼著我們人生孤寂的旅途。我的攝影家朋友老銀有一幅作品《為看秋色入山深》,一個背包客的背影,踏著滿地的紅葉,就像踏著秋的火燼,走在秋意喧鬧卻闃無人跡的荒徑上。這多像我們必將遇見的某個風景,秋的穹隆和童話,像一種不可能的結局,一個漫不經心的邂逅,像一段情感失落的傳奇,像愛過之后漫天散去的回憶,像我們心壁上的一種反光,帶著火焰的響聲,久久停留在生命的河流上。

我走到三里荒,那里的秋天被一棵樹占領了。這棵千年天師栗,又名婆羅子,傳說在月宮里才有此樹,可神農架遍布著這種樹。它的果實又叫猴板栗。在猴板栗成熟并往下墜落的時候,這棵千年天師栗就成了一樹籠罩在村莊之上的巨大紅焰,以朱砂的紅,飽滿的重彩,晝夜高擎,灼灼其華,映紅三里、五里、十里之地。脹痛人們眼目的沖天火樹,宛如整個村莊都著了火一般。這浪漫的野村和撩人的秋景,這奪目驚天之色,壯若如椽巨筆,驚天地,泣鬼神。讓人暈眩的滾燙之地,在漸漸寒冷的山坳,做最后明艷的焚燒。我不敢相信,葉子和果實,與樹的生死訣別竟然如此盛大張揚。擱棄在荒野之上的樹,一年一度的枯榮,沒有落魄的感傷,以激烈的縱火,成就了一次神圣崇高的儀式。

秋水繾綣,纏綿無垠。霧色中的溪水,是山中的童子,帶著羞澀奇艷、未見世面的紅葉向下游流去。另一些紅葉也加入了這支漂流的隊伍,斑斕的溪水,香艷的溪水,落英繽紛的溪水,將這場季節的流逝之舞裝飾得嫵媚動人,姿影妖嬈。從深山老林里跌宕而下的轟響,有如一支送親的隊伍,紅葉像那婚紗上的綴片,閃爍在時間的深處。看云嵐輕柔如紫,看嫩寒纖弱似玉,還有什么比這秋的叮叮淙淙更讓人回望不舍的呢?

草木枯榮,風霜入候。半山秋色半山凇,在高山上,沒來由地,一邊的紅葉,一邊的樹凇。秋色只有一步,或者半步,就踏入冬天風雪緊裹的欺侮中。這張季節的陰陽臉,往往是在海拔兩千多米的地方,雪線之上,落葉喬木和灌木止步于此,巴山冷杉站在一線的風口,北風掠過山埡,天地從此寒涼。我們無法想象這冬天的皓白,會發生在紅葉漫漫的秋嶺上,似乎紅葉最終的下場總歸如此。飛瓊玉樹,冰砌銀堆,晶羽霓裳的雪原序歌,就這樣覆蓋了山頂所有的樹,讓它們一夜白頭,霜菅萬里。

秋天是割蜜的日子,中華小蜜蜂不同于意大利蜂,一年就割一次蜜。蜂農揭開蜂箱,取出蜂脾,一般會用點燃的艾蒿葉熏蜂,不會傷及蜜蜂,也不會惹惱它們而被蜇。驅趕走蜜蜂后,將蜂房上的蜂蠟蓋切割掉,將蜂脾放入搖蜜機中,開始搖蜜。那些琥珀色的、凝膠般的黏稠土蜂蜜,是動物和植物共同完成的甜蜜秋事。但養蜂人的割蜜要冒著風險,因為那些圓木鑿成、樹皮箍成或木板打制的蜂箱,除了房前屋后放置,有的是放在高高的屋山墻上,有的放置在懸崖上,以防老熊、猴子和黑喉貂偷蜜。

一年的花開結束了,蜜蜂們忙碌的日子即將在秋風落葉中停下。大地一片潔白,奢華靡麗,瑞雪飄飄,但那不屬于蜜蜂。養蜂人會將蜜留一些給辛苦的蜜蜂度過冬天,讓它們能夠有限地享受自采自釀的花蜜,回憶一年間在群山曠野間的奔忙,用辛勞的一生滋潤自己。何況這些山野里飛翔的小天使,勤勉的采蜜工,花粉的快遞員,它們的生命非常短暫,也許活不到春天來臨的那一刻,但是它們一年積攢的甜蜜,全都留給了人間。

在被紅葉覆蓋的大地上,忙秋的人們同樣要收割和貯藏。收苞谷,刨洋芋,挖紅薯,割蕎麥,烤煙葉,曬蘑菇。這個季節,到了晚上,會傳來高亢沉雄的牤筒聲和梆鼓聲,篝火在黑漆漆的群山間燃起。這是守秋的人們,在山上與劫掠的野獸們進行著戰斗。

守秋就是守野獸,就是守莊稼。高山崖口的土地,即將成熟的莊稼,狗熊、野豬、獼猴們,已經窺伺了一整個夏天,時機已到,要從更高的山上下來,趁著夜色,趕在農民收割之前,將他們一年辛苦種下的糧食糟蹋殆盡。每家每戶為守護莊稼最后的成熟,在田邊地頭用茅草和樹枝搭個窩棚,再在棚里放幾根木頭,鋪上芭茅,放一床被子,便是守秋護秋之處,只能容一二人棲身。一邊是慢慢變黃的莊稼,一邊是暗黑的老林。如果單家獨戶,山嶺上荒無人煙,守秋人則孤零零地在此,面對兇殘的狗熊和野豬、潑皮的猴子,你不能使用槍銃,只有點燃篝火,用盡氣力吹起牤筒或者敲打梆鼓,驅趕土匪般的野獸,也驅趕內心的恐懼。家里男丁多的,輪換著去守,如果只有一個男人,你就得在山上待十天半月,直到莊稼完全成熟收割回家。

牤筒是過去打匠(獵人)的獵具,是指揮獵狗攻擊獵物,也讓野獸慌亂的一種號筒。有點像過去的鐵喇叭話筒,將木頭掏空,有竹吹口,一般人無法吹響。我從神農架帶回過一個牤筒,加上吹口,有一尺多長,發出的聲音如牛吼獸嚎,粗野雄壯。而傳統的梆鼓是用藁子木、合歡樹或麻稈柳鑿成,聲音清脆。如今經過改造的梆鼓,則由整筒大木雕鑿,掏空木芯,用木槌敲擊,發出的聲音更加狂野、原始、雄渾。每到暮色漸起,野獸趁著夜幕躡足潛蹤而來,開始下山搶食,這時,農人燃上一堆篝火,在火堆旁擂起梆鼓,吹響牤筒,頓時天地震栗,似有千軍萬馬,山呼谷應,野獸聞之逃遁……

秋如火旆,一夜新霜,山川郁烈,萬家玉黍。

一個挑著蜂蜜沿街叫賣的山民,一群嗡嗡的蜜蜂跟著他。

一個挽著裝滿五味子竹籃下山的妮兒,爽朗明凈的秋云跟著她。

一只從崖邊土屋中躥出的村狗,一望無際的苞谷跟著它。

一片高亢的群山和森林,一陣金色的風跟著它。

一道奔流的山溪,一片又一片紅葉跟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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