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雨天少，多是晴朗舒爽的天氣，比不上姑蘇常有的陰雨連綿，而今兒卻烏云密布。

很快，細雨如絲般落下，漸漸轉為傾盆大雨。府邸內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曳不定，雨水順著屋檐滴落，濺起點點水花。

芙凝從書房出來，正準備回房休息。一身淡青色的衣裳，一陣強風夾雜著雨點打濕了秀色的長發，被風吹得飛揚飄逸。

“啊呀，下雨了！”芙凝嘟囔著，攢著小裙子快步走，頭上的步搖如風中柳條肆意晃動著。

忽的，一道閃電劃破夜空，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

雨勢漸漸加大，芙凝的裙角已經被雨水浸透，但她并未在意到這些。

大雨滂沱，大抵是走的太急，芙凝沒站穩，地面濕滑，一個踉蹌，整個人朝前方栽去。

“小心。”

熟悉的聲音在耳側響起，芙凝一時之間難以分辨是誰。

一只手從側后方環過她的腰，一把油紙傘隨之出現在她的頭頂，為她擋住了這來勢洶洶的雨。

雨水噼里啪啦敲打著傘面，獨特的琥珀松香氣息在周遭環繞。

芙凝微微慌亂，下意識抬頭望去，望進裴知序那秋水般的幽眸。

“芙凝姑娘，可要放慢腳步好好享受雨天。”

裴知序莞爾一笑，配上冷峻深邃的五官更添幾分吸引力。

這句話快速閃過她的腦海，她想起來了，似曾相識之感竟是因為半月前還在姑蘇時被他所撞。

“原來，裴大人便是那日的公子嗎。”

裴知序點了點頭，他今日沒穿官服，穿了件白色常服，袖口繡著大片精致繁復的花紋，雍容典雅。

芙凝水靈靈的眼睛含笑含俏，水遮霧繞地，臉蛋似綻放的桃花，怯意鋪滿她的臉頰，站穩身子，向后退了半步。

見她站穩后，裴知序便松開了扶在她腰間的手，傘面往她的方向遞了半步。

雨滴從屋檐、墻頭、樹葉上跌下，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最后連在一起，形成水柱。

漸漸的裴知序白色衣裳已深淺不一，半個肩被雨水打濕。

“裴大人不用給我撐傘，我已經淋濕了。”

芙凝只恭敬客氣的說道。

雨噼里啪啦的敲擊著油紙傘，雨絲毫未有要變小的跡象。

他只字不語，但傘依舊穩穩停在她頭頂，用行動說明了他的態度。

芙凝無奈只能由著他，不知他意欲何為，好奇的問了一句。

“裴大人，為何出現在我府上？”

“剛跟令尊談完公事，出來發現雨天景色甚美，不知不覺便走到此。”

裴知序抬眼看向前方，伸手接過那淅淅瀝瀝的雨，眸中像積了水霧，看不清有何波瀾，又接著說道。

“雨天別有一番韻味。”

芙凝面不改色地點點頭，傘下一雙人雨中漫步。

雨水從傘檐滴落，發出清脆的聲響，在為這場特別的散步伴奏。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被浸潤后的清新氣息，四周靜謐而又略帶幾分涼意。

不久便漫步至府門口。

她停下腳步，轉身面向裴知序，目光中帶著幾分疑惑。

“裴大人，我有一事不解，為何要贈予我玉佩。”

裴知序望著她那雙明亮的眼睛，呼吸間帶有淡淡的蘭香，臉上多了幾分和煦的笑容。

“不為什么。”

“如此，還請裴大人將那日的玉佩收回。”

芙凝的聲音輕柔而堅定，在這雨聲嘈雜的環境中顯得尤為清晰。

她知道，對于像裴知序這樣身份的人來說，留著這玉佩會讓她感到不安。

裴知序微微一愣，隨即明了她的意思，清冷的聲音環繞四周。

“裴某送人的東西從不會收回。”

他緩緩抬眸，淺灰色的眸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裴大人還是……”

未等到芙凝說完，裴知序眼角微挑，嘴角輕揚。

“不如，我用一個秘密來換姑娘收下我的玉佩。”

芙凝有一刻失神，望著他淺灰色的雙眸如深淵，心中的確有疑惑，卻被他看穿。

“坊間傳言，禮部侍郎千金失蹤一事與裴大人有關？”

她用余光觀察著他的神情，他唇邊依舊含著淺淺的笑，謙謙公子，溫潤如玉的模樣，如何看也不像是殺人如麻的人。

“姑娘覺得呢？”

裴知序唇角的笑意甚至擴大了幾分。

他停下腳步，直接面向她，淺灰色的眼眸鎖住她的視線。

芙凝搖搖頭不確定，步搖流蘇晃動不已。

“無關，我抓她做什么。”

聽到裴知序的回答芙凝無端松了口氣，本還想再追問更多細節。

裴知序卻忽而朝她伸出手，修長的指節撫上她發髻間的步搖，替她重新戴好。

“姑娘步搖要掉了。”

芙凝的臉頰泛起微微的蘊色。

被他這么一打岔，芙凝到口想問的話無聲消失，只剩一句。

“前面左轉便是門口，就不送大人了。”

他只輕輕一笑，將油紙傘遞到了芙凝手中。

“既如此，這把傘就留給你吧，希望它能為你遮風擋雨。”

說完這句話，他就邁開步伐，走進了漸漸加大的雨幕之中，留下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裴大人……”芙凝欲言又止。

望著裴知序被雨水打濕的衣裳，芙凝心中五味雜陳，手中的油紙傘似乎變得更加沉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