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太陽，已經沒有夏天的火爆。

父子倆艱難的跋山涉水之后，終是踏足張家河。

剛一進村，就引來眾人的驚呼。

畢竟秦正背的熊瞎子皮是完全裸露在外面的。

“不得了啊，這是熊瞎子皮？”

“這么大一只熊瞎子，這得吃多久，能吃的完么？”

“這要是焅油，不得老香了啊。”

一傳十，聽到有人打死熊瞎子，大家都一窩蜂的圍上來，一陣夸贊。

秦正父子倆知道他們夸贊為了啥，村民也知道他們為什么夸贊。

大家都心照不宣。

很簡單。

肉，這年頭，沒有人不饞。

村子里原本就沒幾戶獵人，眼下馬上就到了農忙的時候，更沒有多少人上山打獵。

“秦二哥，我能用兔子換點熊肉么？”

“這可不是我打的，是我老兒子打的，這事你得問他，我就是一個打工的。”

父子倆已經商量好了，進村難免有人要“趁火打劫”，秦景和又抹不開面子，索性直接把秦正推到前臺來，讓他來當“惡人”。

這年頭，吃獨食行，但是只能關起門來，要是被人看見了，那就沒門。

除非不想在這屯子呆。

遠親不如近鄰，著緊著慢的，誰家還能沒事不求人。

“三爺啊，能換?！?

這個三爺總在自己家門口下棋，小時候有點啥好吃的都會分給秦正點。

“我也要吃肉，我也要吃肉！”

有些小孩看著熊肉跟自家大人嚷嚷。

“秦正，那我用白面少換點，給孩子解解饞，行不？”

“行，嫂子你一會來我家就行。各位大爺大娘，哥哥嫂子，都能換，等我回去把肉分好，都能換上?！?

“不過，我秦正把話說前頭，一家最多一斤，我們老秦家自己家親戚還得留點，是不是？”

一斤肉已經不少了，有些人家一大家子都能吃個三五天。

有人吹捧，自然有人看不下去，小聲詆毀。

“你看他倆那揚巴樣，不就是整了個熊瞎子么，到時候我大兒子回來，肯定能打個更大的?！?

“老隋大哥，等你大兒子回來，我換一點肉，行不？”

“放心，老五，別說換那話，咱哥倆誰跟誰，給你一塊就完了。”

“哎呀，太謝謝老隋大哥了?！?

在大家伙充滿羨慕和嫉妒的目光中，秦正他倆帶著肉回到了自己家。

任希之看到父子倆平安歸來，連忙出門迎接，看到爺倆樂呵的，她也就放心了。

肉多肉少她不在乎，她只在乎丈夫和兒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你倆不是上山挖參去了么，咋整個大熊瞎子回來？”

“哈哈，順手的事。”

秦景和心情大好，這頭大笨熊可給他們家帶來不少好處。

“對了，老婆子，你趕緊進屋燒水把這個熊膽給蘸上?！?

這個狀態的熊膽直接賣給國營商店，人家是不收的，必須得自己在家處理一遍。

處理的方法很簡單，找一口完全沒有油腥的大鐵鍋，把水煮沸，在用細線系上熊膽，然后扔進去蘸一下。

開水沒過熊膽以后，熊膽就迅速癟了下去，這時候就可以拿出來，再放到陰涼處陰干。

等到它重新鼓起來，在重復以上操作，等到無論怎樣放置都不會膨脹的時候，這時候就表明膽汁已經完全吸收了，就可以拿去賣錢。

秦正跟著母親進屋，帶進來熊皮和一部分肉，還神秘兮兮的從兜里掏出一個樺樹皮來。

任希之沒怎么進過山，但是也知道這東西意味著什么。

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

“你倆還真挖到了？”

任希之十分震驚，這爺倆真是收貨滿滿，她以為打完熊就回來了。

“還是五品葉，少說能賣個千八百的?！?

秦正笑呵呵的說道。

“這還有一個小的呢，這個小的不賣，咱留著自己用?！?

現在人參的價格不比后世，而且小興安嶺的參也比長白山地區的便宜。

任希之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下，人參千八百，熊膽再賣幾百，豈不是說一下子家里存款都能有兩千塊了？！

看來這出馬仙真是不白請，年底得帶點東西去看看程瞎子。

“趕緊藏起來，別讓人知道，這幾天你跟你爸上伊春去賣掉?！?

“嗯，知道，關鍵是藏哪?。俊?

家里東西都在明面上擺著呢，有洞的地方就是灶坑了。

關鍵也不能藏那地方啊，還得燒火做飯呢。

放在柜子底怕壓著，放在房梁上怕掉下來。

“我想想啊。”任希之一時間犯了愁，“那什么，等晚上你去藏后院土豆窖里。”

“不行，媽，萬一誰半夜給偷走你都不知道，找個能看到的地方?！?

秦正一口否決，人家原本只是單純的想偷幾個土豆，可別再整出意外收獲來。

“那放哪，咱家沒別的地方??！”

任希之真是沒轍，一共就這么屁大點地方。

“我知道放哪了，媽?！?

秦正突然想到一個絕世好點子，這地方就是看到了都沒人敢拿。

“放哪？”

“放狗窩旁邊的地下?！?

“啊？那狗不得給它扒出來咬壞了么？”

任希之連連擺手，狗那玩意誰能說的準，打獵是好手，咬東西也真下口。

“放心吧，把人參放它狗鏈子之外，它夠不到的，而且萬一真有人來，看見這兩狗不得犯怵啊?！?

秦正解釋之后，任希之感覺老兒子說的很對，“行，那今天晚上等沒人的時候，你就在旁邊挖個坑?！?

“行，你先把他放柜子里，我出去幫我爸忙活忙活。”

等到秦正來到院子里，已經圍滿了人。

“來，大伙別著急，等我爸把肉都給切開的，都能有，都能有！”

秦正扯開嗓子喊，試圖維持秩序。

秦景和拿來斧子一下一下把熊肉劈開，然后再用刀分成一斤左右的肉塊。

“一個一個來，站成一排，別著急，肯定都能分到?！?

秦正走到前面來，開始分肉。

“秦正，這是六斤高粱，能換一斤肉么？”

一個頭發花白的女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能，李嬸，你把高粱放下吧，我給你找一塊肉。”

這女子，秦正十分熟悉，年歲跟自己母親差不多，頭發卻都已經花白了。

家中男人前幾年打獵死在了山上，后來她家大兒子連著考了三年大學，今年還是沒考上，受不了打擊，瘋掉了。

秦正從肉堆中挑選一個相對較大的一塊給女人遞過去。

對方也看出來這種情況，一邊鞠躬一邊說道：“謝謝，謝謝。”

隨后就捧著肉往外走去。

秦正看著對方的背影，寫滿滄桑、無奈。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他也無能為力，只能做到如此了。

“秦正，秦正，看啥呢？換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