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被替代的村民，本質上都是同一個替的分身，只是披上了不同的人皮罷了。

江有棠聽得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是誰？”

“我也不知道，不過能確定的是，不是在場的其他任何一個偽人。”他的語調平靜，繼續道著驚人的事實。

“一般來說，這樣的事情是做不到的。我們體內的霧氣只恰好能撐起一張人皮，多了的轉化進來也沒什么用，都是用作替換，就像你們人類的新陳代謝一樣。”

“除非說這個偽人體內裝了整整一個霧區的霧，才可以支撐他分出那么多的分身來。但是，以我的認知，我只能說很難想象該如何做到這一點。”

整整一個霧區的霧……

這描述，簡直就好像霧區本身成精了似的。

江濃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等待江有棠將這個消息消化，隨著又拋出了一個壞消息。

“而且我發現，剩下的獨立的偽人，也有逐漸轉化為這個人的趨勢。”

“什么意思？”

“就是……”他好像在糾結應該怎么表達，磕磕絆絆地。“像彭俊、導演、許月游、于瞳這些，不同的偽人，聞起來也和村民們，越來越像了。”

“那你快回來。”江有棠聽言，沖口而出。“你不要再呆在里面了！”

江濃微微一愣。

“……好。”

掛斷電話，她握著手機的手仍有些微微的發緊。

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怕些什么。

“是江濃嗎？”許月游小心地開口，“他怎么樣了？村里情況如何啊？”

她吐了口氣，閉了一下眼睛，將自己的狀態調整了回來，對他笑笑。

“很順利。我們準備回去吧。”

話雖這么說，江有棠卻是打了一路的電話。

情況并沒有那么樂觀。村子里的偽人雖然在這次行動中被一網打盡，然而壞消息是，這個組里的要員，導演、制片、編劇，統統都被替換了。攝制組也是損傷慘重，沒有這些人，這個綜藝根本沒辦法播出，幾乎是只能流產。

然而，這是各方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一方面，組里沒有被替換的員工需要這份工作，另一方面，宣傳已經打了出去，各種路透也已經在平臺上預熱，若是胎死腹中，反而會引發大量的猜測，于輿情不利。

因此，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暫時填補上這些人的窟窿，并且準備好說辭應付還活著人。過了這一關，后續的審查和播出，自然有人會替他們開綠燈。

導演是最難找的，江有棠也剛進這個圈子不久，不怎么能接觸到足以承接這種評級的綜藝的導演，還是上面幫忙聯系了一位，這才搞定。她把許月游送回了村子里，馬不停蹄的就去接這個導演去了。

好在，上面給江有棠透了一個底，這個導演是半個知情人，給她吃了個定心丸。

“楚導。”她推門進了包廂，人已經在里面等著了。

導演瞇著眼睛，常年日曬雨淋的，眼周一圈的褶子皆是吃遍風霜留下的刻痕，昭示著此人捧到手的每一個獎杯都實至名歸。

他眼神銳利，抬眼看了江有棠一眼，把嘴里的煙掐了。

“來啦丫頭。事兒我都聽說了。”

他咳了幾聲，清清嗓子，又喝了口茶，這才不咸不淡地開口。

“你們這個組里也遇著事了，是吧？”

江有棠被楚導演的直接驚的心里一跳。雖然這位導演是半個知情人士，但知情到哪個程度她也不好說，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楚導演擺了擺手。

“你放心，那些國家大事什么的我都不清楚，我單單知道啊，這陣子沒幾個組太平的……拍一場下來總得瘋幾個。跟著了相似的。”

外面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嗎？江有棠微愣，斟酌著開口。

“我們這倒是沒瘋……嗯，怎么說呢，就是沒了一些人。”

“哦。”導演點點頭。“這么嚴重啊，那怪不得叫我來呢。”

見他沒多少驚訝，江有棠便也只點了點頭。看來說是說半個知情人士，實際上這位導演知道的也不算少。

“姑娘啊，我是不清楚你們都在面對著什么樣的東西。但是呢，咱們心態要放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嘛，你說是不是？”

“可不是嘛，您不就是我們搬來的救兵。”江有棠笑道。

“別的人呢？都找好了沒有啊？”導演的神情嚴肅了下來。

“暫時沒有，都還在聯系。”江有棠道。“您也知道，我初進圈子，像是制片呀、編劇呀這樣的人脈，我也沒有太多渠道……”

他大手一揮。

“這些我幫你聯系。你把空缺職位名單發我一份，我能補的盡量幫你補一補。”

“這可幫大忙了！太謝謝您了！”

其實比起缺的人員，江有棠更憂慮的，還是如何想出一個足以服眾穩定人心的說辭。

場面好收拾，空缺的人員也好填補，人心卻不好蒙混。

娛樂圈里的人，哪個不是摸爬滾打了好幾年的人精，再如何小心謹慎都可能會留下意想不到的漏洞。

江有棠斟酌了半晌，才開口道：“楚導，我還有一事相求……”

楚導演是業界知名的大導，導過好些收視登頂的綜藝節目。接下來的節目由他來掌鏡，沒有任何人會有意見。

然而，也正因如此，這種咖位的導演竟然會輕易松口接盤給人擦屁股，難免給人留下太過豐富的想象空間。

好在，楚導演也理解她的顧慮，聽完她的行動方案后，甚至還用自己的處世經驗優化了一些。二人敲定了細節后，便出了包廂，兵分兩路。

導演前往組里安定人心，并把敲定的替補人員和江有棠一起拉了群。而江有棠則去接這些人，負責交接工作，并按照他們事先的說法統一了替補人員的口徑。

這樣，等節目組人員重新齊聚的時候，聽到的只會是一致的理由：原本的導演出了一些個人的問題，需要撤出拍攝，并帶走了一部分的人員。然而，他并沒有放棄這個節目，這位導演就是他請來救急的。

適當留白，和足夠重量級的救火人員，會堵住所有人的嘴，把他們的猜測引導向財務、項目糾紛當中，而不是把這件事和警方排查危險分子聯系到一起，拐去一些更可怕的方向。

至于前導演的訃告……就只有等局勢穩定之后再公之于眾了。

新導演給節目組放了半天的假，讓大家調整狀態。節目于第二天一早，以全新的面貌和劇本重新開拍。

然而，片場還是少了不少人。

比如江有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