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眾人聚集之時,邱小玥已經不在了。
昨天的動靜不小,許多藝人也聽到了,眾人心思各異,面上倒是不顯分毫。許月游心里暗暗驚訝,導演居然這么好說話,說放人就放人了?
主持人簡單用了一個借口將這件事圓了過去,便發(fā)布了今天的任務。
如今春光正好,春筍也開始冒頭了。對于這個村子來說,春筍以及竹制品是他們創(chuàng)收的一個重要的途徑,因此今天,他們需要探索村子的后山,記錄自然風光的同時幫助村民多挖一些筍子出來,
后山并不小,有一部分還隱沒在霧區(qū)之中,種滿了竹林,薄薄的霧氣繞在其間,看著相當清幽宜人。節(jié)目組只簡單劃分了一個范圍,定下了每個人的Kpi,眾人便解散自由活動了。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這個范圍還挺大,而且沒多少平地。全是坡不說,部分地方地形還十分的崎嶇不平,叫人懷疑這種地方究竟能不能長出筍子來。
竹筍并不會集中在一塊生長,因此大家找著找著,就分散在了各地。江濃本還牢牢地跟著許月游,也被他趕了回去。
“你找自己的先,這附近那么多人,出不了什么事情的。”
江濃不敢茍同。然而鏡頭之下,確實拍攝要緊,只得和遠遠站在攝像之外的江有棠對視了一眼,開始不遠不近地找起了自己的筍。一縷薄薄的霧卻從他身上泄出,在山間本就存在的薄霧掩映之下,悄悄繞上了許月游的腳邊。
江有棠明白江濃心里有數,便沒多問,走得離他近了一些,小心地避開攝像頭,開始幫他完成指標。
早點完成這個麻煩的任務,也能早點確保許月游的安全。
……雖然如今,在可能已經有藝人被取代的情況下,他們對許月游的保護已經顯得有一些多余。對方搶占了先機,如今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應該得到保護。
然而他們的力量太弱小,能夠按照最初的設想保證許月游不被替代,已經很好了。剩下的,只能寄希望于國家。
江濃和江有棠專心地找著地里的筍,不知不覺的,視線可及范圍內,許月游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那邊,許月游其實也有點玩嗨了。他很喜歡這種類似尋寶一樣的活動,一時之間都忘卻了過去幾天所受到的驚嚇與猜疑。
一開始,還有一些沒有方向,在成功找到幾個筍子之后,他也掌握了技巧,很快就開始地毯式搜索起來。
此時,他剛剛挖開一個隆起的小小土包,看著里面靜靜窩著的筍子,正摩拳擦掌準備一鋤子連根挖起,眼前卻舞起了另一把鋤子,快準狠地扎進筍子的根部。
“是誰!是誰搶我的筍!”他抬頭,撞進了一個明媚的笑容里。
眼前的少女俏皮地朝他眨了下眼睛,吐著舌頭。不是于瞳還能是誰。
“嘿嘿,不好意思啦小許~”她手下稍微用了下力氣,將春筍翹了起來,“這根是我的咯~”
“你!你你你搶人頭!”他原地跳了兩下,配合她鬧了起來。
見到是她,他其實就沒那么生氣了,她想要,就給她好了。但這個節(jié)目效果不能不做。
于瞳立刻拿上筍,哈哈笑著跑開。
“你給我站住!還我的筍!”許月游心情也明媚了起來,追在她后面,嘴上的話似乎很生氣,面上卻笑得很開心。
或許是太過信任這個姑娘,以至于他完全沒發(fā)覺,他們跑的方向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然而這些,瞞不過江濃。
“棠棠。”他顧不上攝像機在一旁拍著,徑直走向了江有棠,在她耳邊耳語。
“許月游和于瞳碰上了。”
江有棠臉色一變。
于瞳很有問題。若說之前都只是猜測,在昨天聽邱小玥說過她的故事之后,就可以說是篤定了。
一般來說,偽人的目標只會是自己的藍本。他們想要搶占藍本們的社會占位符,別人對他們來說沒有干系。但是之前的經歷告訴他們,部分受濁霧污染的偽人,會呈現出一定的社會性,會想要幫助同族的人鏟除他們的藍本。
江有棠不確定于瞳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偽人。如今許月游的偽人正潛伏在這個地方虎視眈眈,如果于瞳是這樣的偽人,那么許月游在這里的處境就兇多吉少了。
然而,當她拜托江濃去談談于瞳的虛實時,江濃的表情很怪。他說于瞳的狀態(tài)很閃爍,一時之間竟然也無法確定她究竟是人是鬼。因此也不確定她到底是不是被替代掉了,只能說有很大的可能。
這是從來沒有遇見過的情況。
不管怎么說,先防著準沒錯。
江有棠偏頭,正打算叮囑江濃去盯著,一聲驚叫卻響徹了整個后山,驚起了一群飛鳥。
她驚疑不定地望向了鳥飛起的方向,不確定是不是許月游出事了。
“江濃!”她急急喚他名字。手往旁邊摸去,摸到了一片虛無,只剩下了一些濕冷的霧氣輕輕繞過了她的手指。
他已經過去了。
這段時間攝像出于尊重幕后人員的職責,并沒有在拍。因此他都沒有反應過來,拍攝對象已經不見了。
“江濃有事走了。”江有棠強自鎮(zhèn)定,招呼著攝像小哥。“他讓我們先去營地等他。”
他無奈,只得答應,跟著江有棠走了。
那頭,江濃已經完全化成了霧氣,毫不留手地在這座山里鋪開來。
山里有天然的氣壓差,因此氣流向來不算多靜止。順著流動的空氣,和一些逃逸到這邊的野生霧氣做通道,他沒個兩分鐘就已經有一部分的本體流淌到了許月游所在的地方。
這是一個陡崖,距離緩坡大概有個二十米的落差,被密密叢叢的竹林覆蓋,若是落下去非死即傷不說,還很難被發(fā)現。
許月游神情慌張而絕望地抓著一根向上生長的小樹枝,他的腳賣力地找著著力點,卻又反復被崖壁上的苔蘚給滑落。而他的頭頂,遮天蔽日的竹葉掩映中,是面無表情向下看的于瞳。
她身周兩百米,除了許月游一個人也沒有,正居高臨下地看著陡崖之下的那一片竹海,此時只剩風聲搖曳,再無半點波瀾。
“救我……”許月游看到她的神情,求救的聲音也堵在了喉間。
為什么……?
頂上的女孩兒利落的轉身,衣角與她的小辮子在視線里一晃而過,許月游紅了眼睛,甚至覺得手上腳上被劃傷的疼痛都已經不算什么了。
會有人發(fā)現他嗎?他是不是……只能面對死亡了呢?
早知道,就不把江濃趕開了,他還是太高估自己了啊。
許月游閉上了眼睛,嘴角嘗到了苦澀的液體,握著樹枝的手青筋暴起,然而小樹枝仍是不堪重負,已經開始有斷裂的趨勢了。
“咔嚓”,死亡的哨音召喚著他,許月游猛地睜開眼,這一瞬像是百倍的慢鏡頭,失重的感覺漸漸從腳底爬升至頭頂,呼呼的風聲將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