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無事發生。

第二天一早，方女士來到許月游的房間里，看到了帶著濃重黑眼圈的他。

“……你不至于吧，一晚上沒睡啊？”她納悶地靠近。

“姐，真睡不著。”他搖搖頭，神色恍惚。

“趕緊醒醒吧你，快快營業狀態起來了。”她略帶嫌棄地招呼化妝師和助理齊齊圍了過來。

另一邊，江濃的房間里就平靜多了。

相比起其他藝人的眾星捧月，這邊除了節目組分配給他們的化妝師和造型師，只有他們兩個人。

“今天盯緊點。”目送著無關人員離場，江有棠小聲叮囑，得到他肯定的答復，她才放心。

上午九點，節目準時開拍。嘉賓們聚集在了村長辦公室。一番交流打鬧過后，便是主持人出來走流程。

今天的任務，是去和村民們打交道，完成任務，收集食材，最后一起做晚飯。

江有棠在攝像機外，默默皺起了眉頭。每一個人都被分到了一個機位，分配到的食材、要走訪的人家也不一樣，分明是要各位單獨行動的意思。

她看了看許月游。雖然在鏡頭下面保持著開心的笑容，仔細看卻能發現，臉色白的可以。

江濃被分配到的是土豆和青菜。他迅速地找到了這兩戶人家，完成了村民要求的除草和打掃家里的任務。

許月游一直跟在他身后，江濃和村民交流的時候他就在一旁捧哏打配合，江濃干活的時候他就跟著一起干。

一直到二人走上了街道，許月游仍然牢牢跟著，雖然看起來像是對著攝像機介紹這那的，但是看一看就知道，他的攝像大哥背后，正是大步往前走的江濃。

江濃走到哪，他就拐到哪。

“快去完成你的任務。”

江濃忍無可忍，停下腳步叉著腰，嘆了口氣。

他還記著江有棠的囑咐，奈何許月游自己湊了上來。還這么刻意，就差把“我們組隊做任務吧”寫臉上了。

“嘿……嘿嘿，我路癡嘛，跟著你起碼就不是我一個人迷路了。”

倒也有幾分道理。這個村子建筑風格統一，放眼望去都是相似的青磚黛瓦，石板路又窄又長，確實稍不注意就有迷路的風險。

可是……

“你路癡？”江濃有點奇怪地看了許月游一眼。

“是啊！我方向感可差了！”

江濃想想自己看過的許月游的物料，密室里是當探路的，旅綜里是當向導的，玩迷宮都是第一個出來的。路癡？

然而看了看他發白的神色和輕微有點發抖的身體，江濃還是選擇不揭穿他是害怕的事實。

許月游見他沒反應，生怕他是不答應帶自己的意思，趕緊捂住胸口的麥克風，湊到了江濃耳邊。

“你放心，我昨晚跟我家經紀人姐姐溝通過了，她答應讓我們賣cp了，求求你了江濃別拋下我啊！”

主要是，昨天還沒這種感覺，今早在村子里一走，他就覺得有好多視線在盯著他。

其實被目光洗禮對于他們這個職業來說是常事，這么多年他早就習慣了。然而他感受到的這種視線，和平常的有質的區別。

起碼平常被人看的時候，他的后背不會發涼。

江濃這邊倒是很好說話。他聽言，盤算著既然方女士松口了，那江有棠應該也知道了，便點頭。

“行。那我們一起吧。你拿到的是什么吃的？”

“雞蛋和豬肉。”

兩人腳下一轉，到了另一條小巷里，就聽到了遠遠的“篤篤”的聲音。

音色發悶，間或幾聲巨大的砸響，似是在剁骨頭。

二人對視一眼，摸了過去。

小院門大敞著，院子中央擺了一張桌子當案板，一灘肉就這么陳在上面。一個膀大腰圓的村民脖子上掛著毛巾，手起刀落，“啪”，分開一塊厚實的肉。

許月游趴在視線死角，還想觀察觀察，江濃已經沖進去了。

他阻攔不及，只好硬著頭皮貓在江濃后面，小心翼翼地探頭看去，忽見切豬大叔就這么直勾勾自下而上看著他，手里還握著刀，笑著。

“啊！”

許月游忍不住驚叫。

江濃直挺挺站在案板前五米的距離，瞇眼看看屋后蔓延過來的霧氣，臉上卻帶著友好的笑容。

“您好，我們是節目組的，想問您討點豬肉……”

“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大叔將沉重的刀往案板上一扔，大笑道。“抱歉啊，我們都是做粗活的，你們這些小年輕沒見過血腥，被嚇到了吧？”

許月游有點不好意思地從后面出來，強顏歡笑著。

“大叔，快說說你需要我們做什么，才能換到一塊豬肉呢？”

“我聽說，只會來一個人。”大叔仍然咧著嘴，眼睛卻睜得溜圓，左轉一下，右轉一下，視線掃過江濃，又掃過許月游。

這笑說不出來的怪異，看得人心里沒來由地不舒服。但也能理解，畢竟普通人面對鏡頭，都是會緊張的。

許月游安撫著自己敏感的心臟，調動多年磨練出來的演技。

“那您猜猜，我們倆誰是來做這個任務的唄？”

“我猜啊……我猜是你。”大叔點點許月游。“畢竟你一看就和我們不一樣嘛。”

“我們？”

許月游還沒來得及質疑，大叔已經下派了任務。

“來，小伙子，你來切這個肉，切多少都算你的！”

“真的？”許月游半信半疑地拿上了刀。

“當然！”

他猶猶豫豫地走上前，正打算下刀，江濃臉色一變，不露聲色地將他一扯。

“我我我我不敢啊……這往哪下刀啊這……”許月游也很上道，立刻默契地開演。

“大叔，你這肉是你們自己要用的吧？我們都沒剖過肉，切壞了就不好了。“江濃帶著微笑上前。“不如您看，您換個任務，然后我們拿家里現成的就行。”

那殺豬大叔聽言，眼睛一瞬不瞬地在江濃臉上盯了好一會兒，才讓開。“這樣啊……那你們進屋，讓我婆娘喝口水就行。”

他解釋道，他的老婆前些年受了些刺激，精神狀態不是很好，現在在家都是需要人服侍的狀態。

許月游這些日子下來對江濃的話可謂是言聽計從，如今一聽連忙扔下刀就答應了這個任務，拉著江濃進了屋，徒留那個屠夫幽幽的看著他們的方向，最后轉身，繼續揮刀，輕輕地勾著唇角。

“那個肉不能切？”許月游悄聲問道。

“嗯，帶回去的話問題比較大。”江濃一板一眼地答。

他湊近時才聞到那一股濁霧的臭味，這肉分明是濁霧凝的。如果節目組真的要用這樣的肉給他們吃，真說不定會出什么事。

而且……他很明顯能感覺到，濁霧肉只是一個殼子。在那一副長得像豬的肉塊之內，包裹著什么確實的東西。

也像肉，但說不好是什么肉。

雖然成為人類的時間不是很長，但他依稀還是記得，人類社會里，吃這樣的肉似乎是某種禁忌。不管怎么說，還是別讓許月游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