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已過子時，都要睡了……

洛夜也上床拉上了床罩拉鏈，掖緊被角，十二月份平均氣溫有十度左右，在沒有取暖設施的情況下，把腳伸出去都會打哆嗦。

在入睡前洛夜已經吃好了安神的藥物，這是他從小就吃到大的藥，有了它就可以在晚上擺脫噩夢的侵襲，保持最基本的休息。

探索夢境是會消耗精神的，洛夜還想多活幾年，他可不會為了虛擬世界犧牲現實中的健康。

……

“小夜！你終于醒了！”

吳煜用手拍打著洛夜的臉，看樣子是想要叫醒洛夜。

洛夜環顧四周，是茂盛的樹木，崢嶸叢生的枝椏籠罩著上方的穹頂，夕陽從縫隙里擠入，落下斑駁光痕。

自己的臉上很濕，似乎是被潑了水。

吳煜用手扶著洛夜的背。

“不好！”

洛夜彈跳起身，連續后退，在距離吳煜三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用警惕的眼神死死盯著他。

睡覺之前，洛夜已經吃下了安神的藥物，但這次的藥物居然沒有發揮出作用，洛夜又陷入了夢境。

“我能飛，我能飛，我能飛！”

洛夜連喊三聲，但身體卻沒有漂浮起來。

“這夢有問題，又是失控的夢！”

情況有些棘手了，洛夜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棍對吳煜說道：

“你離我遠點，只要靠近我，我就會攻擊。”

洛夜語氣冰冷，他死死盯著吳煜。

這是他第一次在夢境里面遇到會說話的人，以往的夢境都是時間靜止宛如照片一樣的世界，這兩次的夢境卻真實到接近現實了。

“洛夜，你冷靜一些，我是你的宿舍長吳煜啊。”

吳煜一臉無辜地對洛夜解釋，試圖讓洛夜記起他這個宿舍長。

洛夜沒有說話，他警惕地看著四周，尋找著夢境的破綻。

很遺憾，一切都真實地不像樣，空氣中淡淡的水汽，草木腐朽后的霉味，斑駁破碎的陽光，以及眼前這個連頭發絲都可以看清的“宿舍長”。

完美的世界依舊有著一絲詭異在其中夾雜，讓洛夜感覺渾身不自在。

“上一個夢境里面有什么特殊的東西，我要找出來！”

洛夜大腦飛速運轉——

“十秒一滴！水滴聲！聲音！這個世界沒有聲音！”

除了吳煜還在勸告著洛夜不要害怕，和他回學校的聲音之外，沒有其他雜音了。

“吳煜，張黎川！叫我醒來！我出事了！”

洛夜忽然大聲吼叫，聲音響徹整片樹林，他想要通過夢境里面的大幅度動作來影響現實，讓宿舍里面的兩個舍友喊他起床強行脫離夢境。

在洛夜出聲的時候，吳煜的臉色忽然大變，他尖叫著沖向洛夜：

“你瘋了！發出這么大的聲音！會招惹到怪物啊！”

然而，在吳煜還沒有撲倒洛夜的時候，一個巨型“蜈蚣”忽然從密林里面激射而出。

它“懸浮”在空中，一出現就從在吳煜上方當頭砸下，直接碾過吳煜的身體使其化為肉泥，它眾多觸手中的一只握住洛夜的腳腕，把洛夜倒著拎了起來。

強大的力量感讓洛夜瞬間失重，他奮力調動腹部肌肉，卷腹起身，用手指摳著扣住腳腕的“手”。

在不斷摸索之際，洛夜居然“手”的“手腕”上摸到了一塊手表，觸感像是機械表。

視線恢復之際，他才發現這個巨型“蜈蚣”可以懸浮在空中的原因，居然是它的每一個觸手都是一條人的胳膊，胳膊末端的手緊緊抓握著樹梢枝椏，在黑暗的環境下根本看不清楚，只會覺得它在空中飛行。

洛夜想要查看它的身軀時，卻直接被丟在了地上。

反震感讓洛夜的腦殼發昏，他掙扎著爬起身，手撐在地上，入手的泥土卻有著熟悉的感覺。

定睛一看，居然是上個夢境里面，不會留下腳印的黑色泥土。

“那么，我應該到了……”

洛夜緩緩抬起頭，眼前是那熟悉的場景，不同的是，在榕樹主干面前，正跪著一個人。

這個人洛夜認識，是楊暢。

楊暢的腦袋頂在地上，手肘撐住身體，小臂攤平，手心向上。

再往下……

再往下就啥也沒有了！楊暢的下半身整個都沒了，鮮血模糊一片，洛夜死死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反嘔出聲。

“主啊！我愿意獻上我的一切，我要加入！我要加入！我要加入！”

空曠的樹冠空間里回蕩著楊暢悉悉索索的聲音，一開始還能聽懂，是中文，之后楊暢的語速越來越快，直至模糊成咒語一般的呢喃。

“咒語”聲不斷變大，最后變成了楊暢伏趴在地上怒吼。

嘶啞的聲音像是從喉嚨里面強行擠出來的，渴求的語調讓洛夜心頭顫動，楊暢一定是瘋了。

按理說被一分為二的人應該已經死了才對，楊暢為什么還能說話？

忽然，洛夜聽到，在楊暢的怒吼聲里夾雜了其他雜音，是一陣凌亂的悉索聲。

仔細聽后卻發現并不凌亂，而是好多有規律的悉索聲重疊在一起。

聲音很熟悉，在上個夢境里面也出現過。

正主出現了，從樹冠上方懸吊下來一雙鐵青色的手臂，他輕輕抓住楊暢攤平在地面上的手掌，就像是親昵的問候，宛如名畫《創造亞當》中上帝與亞當手指觸碰的畫面。

“它”輕輕握住楊暢的手，把楊暢的上半身拎起，然后是第二雙，第三雙，第四雙……

無數雙“手”把楊暢捧在懷里，透過層層疊疊的手臂，洛夜看見了楊暢的側臉，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笑容，宛如回歸了母親的懷抱。

空空如也的下半身在向下滴著液體，粘稠且緩慢。

一雙手從楊暢的后背不斷攀附而上，之后輕輕握住楊暢的脖頸，那是懷抱嬰兒的姿勢。

它猛然發力，楊暢的腦袋瞬間旋轉180度，閉著眼睛，微笑面對洛夜。

……

“喂！醒醒啊！你剛才在大叫什么！”

吳煜的聲音傳入洛夜的耳朵，他打了一個激靈，渾身顫抖。

此刻的洛夜已經被抬下床，在面前有一大盆水，左邊是吳煜，右邊是張黎川，看樣子是要把他按到水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