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上平縣校場。

“雍公子，咱們可都跟你混了。”

“是啊是啊，全仰仗公子。”

“也不對，這會兒能叫公子，這是咱們新亭長……”

校場上亂哄哄的，站滿各亭的亭卒。宋街亭的幾個，圍站在李雍身旁。

“好了好了，你們就別起哄了，因為宋兄受傷才由我暫代亭長。”

李雍套著護心皮甲，扛著鑌鐵馬槊，頗有幾分威武的樣子。只是精氣神不怎樣，蔫頭耷拉腦的。

衙門西山剿匪，抽調亭卒協助。

十六個坊一百三十亭，每亭抽調五人，總共六百五十人。

基本相當于一校人馬的規模，煉氣境的縣尉陳方舟帶隊，再加上包括靈武者在內的五十余名縣兵。亭卒們都覺得是白撿功勞，一個個的都很興奮。

唯獨李雍興奮不起來。

“亭長，你怎么看著沒精神？是怕打不贏嗎？放心吧，肯定沒問題。”一個亭卒道，“西山的盜匪總共才兩百多人，縣尉大人一個就能把他們收拾了。”

“你懂什么，亭長是擔心這個么？”另一個亭卒道，“亭長是怕沒機會表現，砍不到人頭賺不到賞錢。”

李雍嘆了口氣。

搶不到人頭是最好的結果，他怕的是不留神撿到一個。

聽說山匪當中有不少四層之上的武者，他可分辨不出哪個有靈根哪個沒靈根。戰場上面瞬息萬變，萬一剛好讓他捅死一個……

李雍看了眼面板。

【末法模擬器】

【庸人：雖庸碌，不可無為。已湮滅范圍120立方米】

【湮滅：Lv3——物理建模，湮滅靈氣，范圍40立方米，升級條件“凡級下品靈根”（3/4）】

【體魄：Lv5——靈氣的反物質，力過1600斤。加快“湮滅”速度及“能量”恢復，“體魄”等級=加速倍數。升級條件“已湮滅范圍”（120/160）】

【能量：5/40——末法之力，上限數值=“湮滅范圍”】

昨日放的技能順利完成，已湮滅范圍達到了120立方米。而“能量”上限的提升，大大穩定了過渡期。

【能量正在恢復……5倍加速……剩余時間168小時……】

Lv5的體魄可讓能量恢復加速5倍，24小時恢復5點末法之力，40點的恢復周期就是8天。

按照這個周期，勉強還算穩定。

不過有個容易閉環的前提，那就是“湮滅”不能升級。

否則就會像上次一樣，因為能量上限提升，瞬間導致滿藍。

差1個單位的靈根就升級，這風險性不是一般的大。

“兄弟們靜一靜，聽我說兩句。”李雍覺得不能無動于衷，招呼幾個亭卒開戰前會。

“一會兒進山之后，要緊緊跟著我。如果真和山匪遭遇，我不上你們誰都不許上。大家的命很金貴，遇敵先觀察，不能上去莽。”

“亭長大義。”

“我等唯命是從。”

眾人都很感動，無不應允。

“這樣安排應該穩妥了。”李雍踏實了點，“不管怎樣，都要茍著。”

……

于此同時，城西數里外，大山深處。

“娘，咱們什么時候回城啊？”

“是啊，好想回去。沒吃的了，我好餓……”

三個少年兩個少女，都是十三四歲模樣。圍坐在一個婦人身邊，似乎正為糧食問題苦惱。

“肯定不能回城，來了很危險的家伙，說過很多次了。況且你們現在飯量太大，在城里很容易被注意到。”

婦人容貌姣好，舉止盡顯溫柔。不過身體殘疾，少了一只右腳。坐在一塊石頭上，撫著孩子的頭發。

“你們呀，以前一日一餐，五人吃一個。可現在呢，一日恨不得吃五六餐，一人一餐就得吃十個。”

“因為我們長大了呀。”

“十個已經不夠吃了，我現在能吃五十。”

“我吃一百。”

“那我吃兩百……”

幾個孩子爭執起來。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婦人笑著道，“不會餓太久了，很快就有美味的食物送上門。這一次呀，娘不管吃多少，保證你們吃個飽。”

“真的嗎？太好了太好了！”

“不許騙我們哦……”

……

咚、咚、咚——

校場之內，戰鼓聲起。

場上的喧囂漸漸平息，亭卒們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

在隆隆的鼓聲中，五十余名士兵跑進校場。

身著犀皮步甲，腳踏烏皮戰靴。盾兵在前，矛兵居中，弓弩在后。雖然只有五十余人，卻給人一種氣勢磅礴之感。

距離稍微近些的亭卒，更干凈一股寒氣直撲面門，不由得本能向后退卻。

運朝軍陣。

縣兵屬唐軍正式序列，五十人的軍陣，主將可越境殺敵。

待士兵列陣完畢，戰鼓也停了下來。

縣尉陳方舟頭戴鑌鐵盔，身著山文甲，腳踏六合靴。在四名副將的陪同下，大步流星地走上高臺。

“大人。”令旗兵跑到近前，抱拳唱喏。

“隊正一人，火長一人，士卒五十人，亭卒六百五十人，已盡數點齊。另征民夫八百，攜帶車輛輜重，在城中待命。”

“嗯。”

陳方舟微微點頭，雙目掃視校場，只覺心潮澎湃。

他之所以走氣運的修行路子，不是天賦不夠去不得宗門，而是更向往那種決戰于兩軍前的感覺。

但出于家族利益的考慮，沒讓他去折沖府，而是當了這個縣尉。

此次剿匪可謂天賜良機，總算可以好好過把癮。

“大人。”陳三刀上前低聲道，“人已經選進來了，左邊靠后扛馬槊的那個就是，很容易認。”

陳方舟順著方向望了眼，一下就找到了目標。

“就是他啊。”

望著那道身影，陳方舟感覺很微妙。

馬玉兒因為這個人找上門，陰差陽錯之下讓陳彪壞了靈根。

陳彪旁系子弟，輸給亭卒雖然丟人，但到不了報復的程度。可偏偏壞了靈根，這性質就不一樣了。

對于修士家族而言，一個成員的靈根被廢，和直接殺了沒區別。

恰好趕上西山剿匪之事，便順勢將其選了進來。在戰場上死個把人，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大人，你要不要見見？”陳三刀試探，“能夠擊敗陳彪，多少有些價值。”

“他有靈根么？”陳方舟問。

“沒有。”陳三刀松口氣。

本來有些擔心家族會見獵心喜，想要將其招募。可細想想，就知道是杞人憂天

靈根不是人才唯一的衡量標準，卻是一條無法回避的底線。

沒有靈根，不能修行。不能修行，就沒有培養價值。

即便打敗過武道四層的靈武者，也只不過是有過人生高光的廢物。

陳方舟收回目光，不再看上一眼。

他對這人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直到現在都不知道名字。

這是屬于他的舞臺，不該被螻蟻壞了興致。

“將士們！！”

陳方舟氣運丹田，聲音傳遍校場。

“此次出征，當盡誅山匪，還百姓安寧。本將知爾等皆忠勇之士，此行必能大獲全勝。但切記軍紀如山，令行禁止。違令者，不問貴賤，不問來處，立斬！”

“殺，殺，殺！”

五十人的軍陣齊聲喊喝，同時以刀擊盾以矛頓地。

受士兵的感染，亭卒們也跟著大吼起來。雖然裝備武器不甚統一，但也吼出了幾分殺氣。

只有李雍一個勁地在那祈禱。

“殺吧，使勁殺，隨便殺。你們去殺，都殺光，我一個人頭都不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