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壽追隨脫脫元帥南征北戰(zhàn)，沒想到竟然如此廢物。”阿魯輝破口大罵道:“集慶乃江南重鎮(zhèn)，大元賦稅命脈之所系，論起重要性比泰州何止重要十倍，脫脫元帥若知道集慶落入賊手，定然會起大軍殺過來，如果我們能趁孫賊立足未穩(wěn)之際，奪回集慶，功勞何其之大。”

康茂才笑道:“蠻子海牙與孫賊在采石磯一戰(zhàn)大敗虧輸，此番集慶之戰(zhàn)，蠻子海牙更是身在城頭與賊軍鏖戰(zhàn)，據(jù)他所言，孫賊遠非尋常逆賊可比，其部三萬之眾，賊兵盡皆著甲，訓(xùn)練有素，極為彪悍，堪稱虎狼，蠻子海牙說集慶失守絕非福壽輕敵，只因賊兵太強，強到哪怕官軍憑城固守，也只有被敵軍殺上城頭挨屠的份。”

“他放屁。”阿魯輝斥道:“三萬賊兵，人人著甲，這話你也信？”

康茂才搖頭道:“不太相信，不過就算福壽再如何廢物，這集慶也有上萬大軍駐守，斷然不至于一日間被賊兵所破，甚至于福壽連逃出城的機會都沒，由此可見，現(xiàn)在占據(jù)集慶的孫愷絕對不是易于之輩，此時冒然對集慶發(fā)起攻擊，只怕我軍會損失慘重。”

阿魯輝冷笑:“難不成等到孫賊站穩(wěn)腳跟，鞏固城防之后，再來強奪，那時候死的官軍只會更多，更何況若脫脫元帥覺得我們躊躇不前，導(dǎo)致錯失奪回集慶的最佳時機，問責(zé)下來，誰能承擔(dān)罪責(zé)。”

康茂才只能閉嘴……

尋葉姣輕哼:“苗兵善戰(zhàn)，卻不想白死于攻城，集慶是天下數(shù)得著的堅城，強攻集慶這樣的堅城，苗兵子弟會死多少？”

“放肆。”阿魯輝怒道:“你敢違逆軍令！”

尋葉姣目光冰冷射在阿魯輝身上，道:“軍令？讓咱們苗人送死的軍令？”

“你……”阿魯輝看向?qū)こ簦?“尋元帥，你怎么說？”

尋朝佐冷笑，起身，拔刀，封喉。

阿魯輝捂住咽喉，雙目圓瞪，到死，他都不敢相信尋朝佐會直接拔刀殺他。

尋朝佐冷哼，將戰(zhàn)刀上的血漬在阿魯輝身上抹凈，道:“苗人可不是元廷的狗，妹子說的對，咱苗人善戰(zhàn)，卻也不會白白送死，元廷不拿咱苗人的命當(dāng)命，那咱還替蒙元賣命？”

說完，尋朝佐看向康茂才，道:“麻煩康兄送咱們苗兵去往南岸，苗兵今日反了元廷，準(zhǔn)備投奔孫大帥。”

康茂才眼睜睜看著阿魯輝死在自己眼前，知道尋朝佐已然對他動了殺心，當(dāng)即大笑道:“尋帥豪氣，實不相瞞，康某也是漢人，替暴元賣命，不過圖存罷了，康某早就想過，不論是誰奪占集慶，康某就奉誰為主，尋帥既要投奔孫大帥，康某自當(dāng)一起棄暗投明。”

尋朝佐狐疑的瞪著康茂才，片刻后收刀回鞘，道:“暴元無道，天下皆反，既然康兄也打算投奔孫帥，那以后咱們也是兄弟。”

“都是兄弟。”康茂才哈哈大笑。

當(dāng)下，康茂才準(zhǔn)備好書信，連同阿魯輝人頭一起裝好，派人送去集慶城。

“大統(tǒng)領(lǐng)，不可不慎。”李善長看完書信，又看了眼匣子里的人頭，凝聲道:“阿魯輝率苗兵來集慶，屬下若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不是馳援，然而集慶落入我軍之手，必然大大出乎阿魯輝預(yù)料，集慶乃是重城，盡管不是丟在阿魯輝手里，但是阿魯輝率兵來此，就有奪回集慶之責(zé)，屬下覺得，阿魯輝是覺得強攻集慶，勝算不大，故而讓尋朝佐、康茂才假意歸順，還弄顆假人頭來蒙騙大統(tǒng)領(lǐng)，獲取大統(tǒng)領(lǐng)的信任。”

孫愷笑道:“意思是咱開城納降之時，尋朝佐會趁機奪城？”

李善長皺眉道:“可能性不小，大統(tǒng)領(lǐng)不可不防。”

“你們覺得呢？”孫愷看向眾將。

戚詳?shù)?“末將也覺得當(dāng)小心防備，免得落入圈套。”

徐達道:“如果康茂才真心歸降，自當(dāng)親身入城，如今只是一封書信和一顆不知真假的人頭，末將覺得缺少誠意。”

諸將七嘴八舌說完自己觀點，基本上都認為康茂才和尋朝佐假降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孫愷不知道歷史上尋朝佐確實降了朱元璋，那他多半也會懷疑，可他有上帝視角，那還懷疑個嘚。

“咱覺得這顆人頭就是阿魯輝的！”

諸將噤聲，李善長心中輕嘆，他倒不是覺得孫愷不能虛心納諫，而是覺得孫愷如此判斷，過于武斷。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康茂才是漢人，尋朝佐是苗人，他們跟蒙元本就不是一條心，而今天下大亂，元廷統(tǒng)治岌岌可危，他們不想用自己的命給蒙元殉葬，故而反元，實屬正常。”

李善長道:“話是不錯，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

“苗兵善戰(zhàn)，若因遲疑將他們拒之門外，讓這兩萬苗兵去投奔張士誠或者徐壽輝他們，來日豈不是我軍大敵，更何況如今我軍已拿下集慶，你們覺得就憑兩萬苗兵就能從你們手里奪去城池？”

諸將訕笑，常遇春道:“入了集慶，若是假降，常某只帶本部，便能將這兩萬苗兵斬盡殺絕。”

孫愷點頭道:“去告訴送信來的苗兵，就說明日一早，咱會大開集慶北城，咱親自迎接康帥、尋帥進城。”

見孫愷主意已定，李善長也不再多勸。

消息很快送到江北。

“哥，這孫愷也算是個人物，他難道就不怕我們假降賺城？”尋葉姣有些不服氣問。

尋朝佐笑道:“整日疑神疑鬼，安能成就大業(yè)，孫愷不可能不懷疑，不過他既要示之以誠，也是對自己信心十足，覺得就算開城放咱們進城，兩萬苗兵也不會對他構(gòu)成威脅。”

這話一出，尋葉姣更加不服，有點躍躍欲試的意思。

“你又起什么鬼心思？”尋朝佐滿眼警惕。

“哥你說這孫愷是老是少，是俊是丑，是讀書人還是武夫？”

尋朝佐極度無語道:“你問的這些，哥哪知道……”

尋葉姣輕笑道:“別的也就算了，若他是武人，我倒要討教一番，看看值不值得咱們兄妹還有兩萬苗兵效命。”

尋朝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