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無常啊!”
溫將軍坐在高堂之上,低頭略顯沉重,但他沒說什么,只是問了來龍去脈便讓風雨回了,風雨行了幾個大禮,便退下了,她知道,在座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考量,便也不必多說。
溫將軍跟其他人也沒多說什么,他只給了十八一個眼神。
風雨回了自己的院子,直奔自己的房間,蓋上了那床厚厚的被子,溫含舟和陳莘挽后面也來了,還帶來了藥膏,風雨謝過后就送走了他們,她現在累了,不想動,也說不了話。
溫含舟和陳莘挽知道她身上有傷,定是非常難受,便也不過多打擾,便吩咐了滄水和卻云好生照顧。
入夜,十八就去見了溫將軍,原先本想放棄對風雨的關注,可才沒幾日,就出現了事情,現在想來,仍需繼續。
“十八,多看著點,還有,如果什么時候再發生如此的事情,一定要將她攔住,雖然可能不會再發生了,我也看出來了,這孩子太過于理性,這可不見得是件好事。既然入了我溫家的門那便先護著點,如若不然,綁了再說。”
“是,我一定會看好小姐。”
……
回了新枝院,十八去看了看小姐。
風雨躺在床上,眼神空洞,身體一動不動,滄水和卻云在為風雨涂著藥膏,她的身上都是傷,風雨自己也沒有想到,在必要時候,她對自己也會那么狠。
風雨好累,真的好累,她緩緩閉上了眼睛,撐不住了,她想好好休息,希望今晚可以讓她睡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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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呀,我們家的謝小少爺回來啦。快快,吃晚飯了,今天你爹親自下廚,可不得了。”
謝玉京回家時,謝老爺正在擺盤,謝夫人坐在一旁,看見自家兒子回來便招呼他坐下來一起吃飯。
謝玉京在白天時是個冷面的人,可見到自己的家人卻是喜笑顏開。
放下披風凈完手便已坐在了座位上準備吃飯,父母親在自家孩子回來后總會問這一天過得如何,這是屬于角色為父母的操心。
“今天就處理了一些日常要處理的事情,還有上面分派的任務,然后案子需要去了將軍府。”
謝老爺也已經凈手坐下來了,聽到將軍府不免疑問調侃,“這還有案子在將軍府呢?”
“前些時候懷疑多人自相殘殺的命案。”
原以為是個不大不小的小案子,沒想到是個命案,此時也調侃不起來了,“不會是跟溫棄妄那個老家伙有關吧。”
“那倒不是,跟將軍府那個新來的妹妹有關。我懷疑那群人的死亡有她一筆。”
此時謝夫人開了口,“那你可要查清楚證據哦,免得冤枉了人家妹妹。“
“母親放心,我正在努力,我會公正對待每一個人的。”
謝玉京知曉父親曾經被他人冤枉過,當時還是母親傾盡全力將他救出,所以父親母親最是在意這些,他要給他們一個安心。
“瞧瞧我們兒子,多正,為父欣慰啊。”
“為母也欣慰啊。”
說著,謝夫人就夾了一筷子菜到了謝玉京的碗里,“來,兒子,吃。”
“多謝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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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面樓,可真是‘壯闊’啊!”
夜幕降臨,風清月皎,謝玉京帶著人前往丹面樓,夜晚,昏暗些,不管什么地方都會像粘稠的墨汁,什么都能黏住,什么都能知道些。
“別壯闊了,我們進去,干正事。”
謝玉京一身姜紅色翻領圓領袍,頭發高高束起,金制的發圈和簪子在墨黑的頭發上耀眼非常,其間還綁著發帶,繡著的是鎏金暗紋,暗紋為環帶紋,發帶還伴隨著珍珠,金白珍珠相隔,末尾還掛著金色小鈴鐺,一步一響。
身旁之人是謝玉京的心腹,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稱作景榮,他則穿著一身紅椒色,發髻簡單些,就用了一條發帶束起,發間倒是穿插著一朵太陽花,是現今時候姑娘們最喜歡的,大人吩咐穿的艷麗些,他特地去買的。
“不過大人,你今天打扮得挺好看吶,我覺得我這朵花就該戴在您頭上。”
兩人準備走進這座樓開始就變得吊兒郎當的了,從表情到走路姿勢,無一不透露著紈绔公子的作態。
謝玉京斜睨了一眼,“我覺得還是你比較適合,你太素凈了,正正好。”
景榮:“別呀大人,不過這一身莫不是你自己打扮的吧?”
謝玉京輕輕一笑,當時父親母親在家中給他搗鼓了半天,總算是變成了這副模樣,,父親說了,他以前游山玩水時看多了花花公子是何模樣,但是母親不知,聽著謝老爺的意思就是要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那不就圓滿了曾經要給兒子打扮的夢想了嘛。
謝玉京往景榮的身上拍了拍,“別想了,我父母給裝扮的。”
景榮:“誒呦,別說,把您打扮的跟小桃花似的。”
“嘖,那你呢,小梅花。”
景榮咧嘴一笑,后又調侃道:“算了,還是夾竹桃比較適合大人您。”
“差不多行了,進門了,別說漏嘴。”
“了解。”
丹面樓進門處有接待的堂倌,看這兩人一身富貴樣趕忙迎了上去,兩人算是進入了丹面樓內,燭光與水晶寶石交相輝映,真真是爍爍發光,空間內充斥著酒香和香料氣息,聲音嘈雜,吃喝玩樂,無一不有。
“二位客官,樓內設有金玉,銀珠,珍石,晶水,翡泊雅間,不知二位是……”
堂倌最會看人,一看兩人著裝打扮,行為談吐就知這又是兩位優雅紈绔公子,安排貴族喜歡的雅間才是正事,誰知,二位公子拒絕了。
“我們要最好的……例如,棉旎或絮浣。”說完前句話,景榮靠近了堂倌,輕聲說道,還在他的背上筆劃了一片葉子狀的圖案。
之前派遣的影衛在這潛伏多久,終于,在一個酒醉之人身上探到了秘密。
“放心,爺有的是錢,即便是萬萬兩金銀也付得起。”
說到底,干什么會需要那萬萬兩金銀如此昂貴的價錢呢?
堂倌聽完,眼睛瞇起,一臉諂媚,笑得“你知我知”的了然樣,“哦~哦~二位爺,最好的就是你們的,來,跟我來。”
堂倌進去后將倆人交給了一位姑娘,那姑娘穿得堪比城中貴女,氣質也不凡。若不是在這樓內以及打探到的消息來看,還真是不敢相信沿路過來公子也好,姑娘也罷,大多是這樣的人,這樓果真是有問題,說不定有些人還真是名門沒落的孩子。
過了一門珠簾,不知該往哪里看,這里的光亮遠比外邊的更加熠熠生輝,好一座金屋啊,這日子過得陛下都要遜色三分。
那姑娘在一房間外停了下來,那房間外帶著機關鎖,倒也不怕被人看,就這么明晃晃的將過程展露在他人面前,那這又有什么意義呢?
這地方奇怪。
“不知二位公子是一人一房間還是先在一塊兒觀賞歌舞后再行安排呢?”
謝玉京和景榮相視,眼中是二人才知的疑惑,怎么?搞這么繁瑣?
謝玉京雙手抱于胸前,竟笑得有些嬌俏,“姐姐,我們倆先觀賞觀賞歌舞,一曲結束后,就看姐姐……安排了!”最后一句說完還向姑娘那邊靠了靠,以示親昵。
兩位俊俏可人的公子面生,怕是其他人推薦來的,這容貌對這姑娘來說著實賞心悅目,說得話也甜,既然兩位公子沒什么要求,那就給他們最好的吧,這樣的兩根嫩蘿卜,留住看看也不錯啊。
“二位公子請。”
姑娘一揮手,向里做了個請的動作,謝玉京甩甩發尾,與景榮一道進入了房間,關門前,姑娘問了問兩人的名字。
但倆人也靈活,早先就已經編了一個偏遠地區的富賈巨商的公子哥蒙混過去了,畢竟商人哪會管這么多呢。
于是景榮開始輕笑,謝玉京低頭,傲嬌樣盡顯。
景榮反手大拇指指向謝玉京,“此乃峰詩縣縣令之子,姓白名勿通,白公子此次上京辦要事,順道看看這繁華之城~啊~”
“我嘛,何致敘,商人,錢多的很吶!”
兩人的富家公子做派算是演得足足的,正所謂一山更比一山高,這小縣城來的即便是個富家公子也會在此等繁華之都中頗感自卑,可這倆人并未表現出,要不就是非常紈绔,要不就是裝的。
很明顯,這倆人是裝的,這姑娘祖籍就是峰詩縣人,峰詩縣的確是個小縣城,其他地方貪官污吏層出不窮,清廉地她不知道有幾個,可她知道他們峰詩縣遇到了一個好官,前幾日母親還捎來帖子說縣令幫助他們搶收了谷物,對農民百姓來說糧食谷物是最最重要之物,無法舍棄之物。
“那峰詩縣我聽說過,位江南地區,可白公子看著……倒像是本地人。”
“這世上人人不同,你若是說白少爺像這地方的人,有眼光,少爺矜貴,的確像這城中人,已經有很多人這么說過了。”
那姑娘聽聞心中不禁想笑,笑他們這紈绔的確裝的有幾分樣子,她又笑這樓怕是又要忙碌起來裝樣子了。
謝玉京:“說的沒錯,賞。”
姑娘俯身謝過。
“公子進去就是,里面均已準備妥當。”
謝玉京一腳已踏入房門中,后又退出來,背手湊近了她,面帶戲謔的問道她的名字,“不知姑娘是何芳名啊?”
“回公子,我姓明,名順裕,公子叫我順裕就好。”
謝玉京說道好名字,景榮眉頭微皺,而后又舒展,但也應和著,兩人心中不禁疑惑,如此好的名字竟會出現在此,其他煙花柳巷大多有一個系列的名字為其命名,花朵、珠寶、顏色等均可成為她們的名字。
“下去吧下去吧。”景榮揮揮手道。
姑娘退下后,兩人踏入這方天地,坐定后,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二位公子,歌舞節目均已備好,不知現在是否可以開始?”
“進來吧。”
門開后,唱歌跳舞的姑娘們便來到了飲酒作樂的桌子前方的空地,那是屬于她們的一方天地,歌聲回蕩在這個房間里,舞步隨之而起,她們身上裙擺外被分叉成一條一條的絲帶在那其中飄蕩起來,手環之間碰撞發出叮當聲,身上的鈴鐺聲想起讓人回想起此前做過的一些美夢。
房間內歌舞升平,負責歌舞的姑娘們比樓內大廳的要更有實力,堪比宮中,一曲完畢,領頭的姑娘伴著鈴鐺聲向前一步,詢問著二位公子是否還要繼續,兩人對對眼色,當然是不。
景榮揮揮手,“這開胃小菜上完了,主菜……可別讓我們白少爺~等急了!”
“是。”
姑娘們退了出去,順裕姑娘又走了進來,后頭還跟著一個,“二位公子跟我過來就好,慧柔,你帶這位何公子去吧。”
“是。”
兩人分開了,被帶入了不同的房間,房間內是休息的,床很大,燈光很暗,但是水晶琉璃將其燈光折射出朦朧感,容易沉醉其中。
床上的帷幔拉著,層層疊疊,里面好似有個人,“白公子,早些歇息吧。”
果真有人,聲音傳進謝玉京的耳朵里,他頓步,心中有些不敢,前方定是山石滾落,洪水猛獸,他不會招架。
“好啊。”
“我來服侍您吧?”
“不必!”謝玉京出聲制止,“我可以自己來,你好好等著就是了。”
“公子好生害羞,其實這沒有什么的。”
謝玉京緩慢的脫去了自己的外袍,側過身拿出了一個瓷瓶,灑在了自己身上,幽香緩緩飄出。
他向床的方向走去,床上的姑娘隨著他的走近也聞到了透過窗幔而來的香味,“白公子身上可是比我們這些姑娘還要香呢,不知道……今夜過后我也能不能變成公子這般呢。”
那姑娘坐了起來,一腿彎起,拉開最里層的那層床簾,只剩下了一層紗制的,兩人之間好似隔著一層霧,虛虛實實,相互探究。
正想拉開最外面一層,人卻已開始恍恍惚惚,意識到面前的簾子出現了重影,人便已經倒在了床邊。
“姑娘?”
謝玉京口中的姑娘已然昏沉了,謝玉京眼睛一閉一睜,一氣呵成地將內側的被子拉出來蓋在她身上將其裹起來放在床上中間了。
這個房間結構沒那么復雜,但房間門的開關權在他們手中,雖是客人,但是非常被動。
謝玉京在房間里四處尋找,但是卻沒有找到一個有用的東西,甚至好像連窗戶都沒有,不會吧,任何一個房間都需要有氣,需要有風。
謝玉京跳上了桌子上,床架上,觀看著高處的構造,在房頂上他看到了一條縫,即便外觀與其他并無什么區別。
他抓上房梁,幾乎沒有動作般小心翼翼地推開這木窗,一個影子在他眼前的窗縫中晃過,還好是往背面走,不然今日要暴露。他們竟是在這樓頂上還設置了巡邏的人,尤其是在窗口處,不管姑娘們的隱私,如此謹慎,定有貓膩。
丹面樓在城中一棟主樓與三棟副樓組成一座四合樓,由此更形成了一座監牢,將人箍在了里面,出不去,也將一些人牢牢地擋在外面,進不來。
外面有人把守,不可輕舉妄動,要是想出去就得以極快的速度解決這幾個離得近的人,可由于結構原因,所以四方都有人把手,雖然不多,但離得遠。
眼見那守衛要轉過了身,謝玉京又將木窗緩緩放下去,沒有一絲痕跡。
莫非,今日要顆粒無收?
謝玉京走向門處,意圖開門,果不其然根本打不開,被人從外面鎖住了,控制了客人行走的自由。
“砰砰砰!”
“開門!”
外頭傳來聲音,是繁瑣的開鎖聲,隨即門向兩邊打開,順裕姑娘已站在門口,但并未進入這個房間,“白公子有何吩咐?”
“你看看這兒,真的就一間房間,我要去更衣,你們居然還把門給鎖住了,你們想干嘛!我們是來找樂子的,不是來當犯人的。”
順裕姑娘俯了俯身,口中皆是抱歉之意,許諾其下次一定注意,可也不過是徒托空言。
“那我現在就要去更衣,將我房間門鎖好,可別讓一些酒蒙子進了我這間房,我嫌臟。”
“白公子放心,我差人帶您去。”
謝玉京背手晃蕩著正欲往前方走,便聽聞順裕姑娘要差人跟著他,“不必,小爺我難道還找不到那地方在何處嗎?你與我說便是,再說了,爾等是姑娘,怎可陪著我這個大男人去更衣,不妥。”
順裕姑娘目光灼灼看著他沉思,在知道他身份有誤之后,這樣一看意圖過于明顯了啊,但她還是答應了下來。
身邊人聽聞又立刻制止,“順裕姐姐,這不妥。”
“無礙。”
于是又向謝玉京指明了方向。
謝玉京討好般朝順裕笑了笑,便又轉身,向著“目的地”前進。
“順裕姐姐?”
“好了,沒關系,一介紈绔之人又能掀起什么風浪呢!”順裕安撫般看著身邊之人,轉而又將目光轉向了正在向前走的謝玉京。燈光下,琥珀色眼睛中似有風浪。
謝玉京向那方向走去,轉個彎就往不一樣的方向走去,時至午夜,賓客已是越來越多了,還是有很多人可以自由活動的,莫非像自己一般第一次來的人才會跟著?真是謹慎。
謝玉京在一段路之后驚覺無時無刻都有人盯著他,那只能是那些看似沒什么威懾力的奴仆了,于是他又開始走得吊兒郎當,就像這里其他客人一般,仿若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仿若他是這里的常客,走廊上的仆從也放下了對他的戒備心。
外面是有窗戶的,有些打開,有些緊閉,想來外面的窗戶是可以隨意打開的,他裝作煩悶,趴到了窗戶上假裝呼吸新鮮空氣,眼睛卻是沒空感受。
原是外邊不光屋頂有人,這座主樓中間還有一個廊室,可以看清另外三座副樓靠里的景象,那里好似是專門給那些侍衛觀察的。既如此,也難怪他們這些房間里都不設窗戶的人會讓人隨意的開窗。
透著氣呢,一股力量忽地將謝玉京翻了個面往后拉去,謝玉京差要動手,眼睛一瓢發現是個無關緊要之人,硬生生忍了下來,那人將謝玉京摟在了懷里,動作間還笑呵呵道:“小娘子穿得這般驚艷,生的也如此高大,腰也細,真讓人心生向往。雖生的有些男相,但也無礙,總歸是個漂亮人兒。”
謝玉京不費什么力氣就從這醉酒之人懷中抽身出來,推開他,那人身上的酒味和其他不知什么味道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他只是蹙了蹙眉頭眉頭,心中不快。
眼見那人還未清醒又要撲過來,謝玉京往對方額頭上拍了一掌,拍得對方連連后退,謝玉京嫌棄得甩了甩手,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你這人好不長眼,本少爺!純爺們!走開走開,別攔了小爺我的道。”
那人聽見這男人的聲音,睜了睜眼睛,看卻是個男人,微微偏頭說了句誒呦!
“兄弟你說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那姑娘呢,今日酒喝得多了些,對不住對不住噢。”
“再說一句,我是純爺們。”
“好好好,我要是下次見著你,一定不忘。誒……不過,你是哪家的公子啊,咱倆認識一下?”
謝玉京腦中靈光一閃,“行啊,你是哪家的?”
說起這個,那人臉上的驕傲擋也擋不住,謝玉京看這模樣兀自想著,這人不會是什么權貴之后吧,不過沒見過這號人啊。
“我就這么跟你說,我乃丞相的……親人。”
謝玉京聽完若有所思,看來不是什么至親之人,但還是多問了一句。
“你是他兒子?”
“誒~不可說不可說,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罪的就行了。”
“哦~那我該叫你一聲大哥了。還請大哥以后多帶帶小弟啊。”
“好說,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