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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1982年的少年和少女

聊完了大體的合作框架,接下來就可以聊一些輕松的話題了。

高橋杏梨的這部小說叫做《唯與俊》,其中唯是女主人公,是一個日本姑娘,俊是男主人公,是一個中國男子。

故事情節也不復雜:

日本少女唯跟家里人鬧矛盾,跑來中國旅游散心,在先后游覽了幾個中國城市后,她最后來到了琴島。

結果剛到琴島唯就遇到了麻煩,陰差陽錯之下,她的現金被另一個人拿走,這時她遇到了俊,在俊的幫助下她找到了自己定居琴島的姑姑——一位姓高橋的女士。

唯發現俊和自己有相似的興趣愛好,對這個中國男人更生好感,之后的一段時間,兩個人經常出來約會,看電影、騎單車、爬山、游泳……

在這個過程中,兩個人彼此敞開心扉,說了很多各自的煩心事。他們互相撫慰開導,解開對方的心結,也走進了對方的心里,就此墜入愛河。

唯和家人的矛盾也得到了解決,這其中除了俊的幫助,高橋姑姑也出了一份力。

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唯的簽證到期,她必須離開中國。而俊也因為自己的理想和事業,必須遠赴中國西南,一對戀人就此勞燕分飛,天各一方。

離別前,雙方約定三年之后要在老地方再會,他們在嶗山與東海的見證下立下了愛情的誓言,故事就此結束。

這個故事還算飽滿,有甜蜜而略帶傷感的愛情,也有與家人之間的親情,中間還淺淺的探討了一下愛情和事業如何平衡抉擇的問題。

沒有很激烈的矛盾沖突,沒有很狗血的情節,故事娓娓道來,不夠跌宕起伏,但勝在細膩雋永。

對一部少女讀物來說,這樣的作品就算是合格了。

“夏先生與中森小姐明天要拍的內容,基本都是男女主人公的合照,兩位都相貌出眾,氣質不俗,肯定能征服小說讀者。”

趙光明開始交代工作的一些具體要求:“為了讓照片呈現出更好的效果,兩位最好先熟悉一下,這樣明天拍照時才能親昵甜蜜,有感染力。”

他正待繼續往下說,腰間突然傳出滴滴聲,與另一個時空QQ來消息的聲音有些像,這正是最近幾年開始流行的尋呼機,另一個時空40年后的遙控炸彈。

趙光明看一眼顯示屏,說了句失陪,便跑到這家餐廳安裝的電話亭中打電話去了。

趁著這個機會,夏天然又要了一碗米飯,年輕的身體就是有活力,新陳代謝速度極快,有宣泄不完的精力,也有填不滿的腸胃。

等趙光明打完電話回來,夏天然注意到他的眉宇之間多了一絲憂色,盡管很淡,他掩飾的也很好,但這沒有逃過夏天然的眼睛。

中森明菜就不一樣了,這傻白甜少女什么都不知道,正跟對面的高橋女士聊得起勁。

他鄉遇故知,倆人聊天用的是自己的母語,嘰里呱啦連說帶比劃,旁人根本不知道這倆女人在說啥。

四人約好了明天會合的時間地點,這場飯局到此結束。

夏天然和中森明菜先行離開,待兩人出了餐廳,趙光明才湊到高橋杏梨身邊說:“主編那里計劃有變,《唯與俊》這個月沒法在雜志上連載了,要延后到下個月。”

“什么?他怎么能這樣?”

高橋杏梨臉色難看,憤怒中又帶著些驚惶:“我們十幾年的老交情了,他就這么對我?我去跟他說!”

她大步來到電話亭前,氣勢洶洶的要跟主編興師問罪。

但電話亭里已經有人在打電話,她縱有沖天怒火,千言萬語,也只能乖乖等在外頭排隊。

而且排在她前頭的,還不止一個。

人一旦不順,連老天都會跟他作對。高橋杏梨等了十多分鐘,前面那三個人電話都沒打完,在這個過程中,她的怒火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和沮喪。

等前面的人終于通話完畢,高橋杏梨已是氣勢全無,她撥通了主編的電話,患得患失,姿態不由自主的擺得很低,半是疑惑半是懇求的詢問主編:為什么要把自己的作品延后,這事還有沒有轉圜的余地?

電話那頭的主編非常明確的告訴她:事情就這么定了,她只能接受雜志社的安排。

主編還告訴她,延后一個月只是最保守的安排,如果有必要,延后兩個月乃至三個月也不是不可能。

高橋杏梨已經完全沒了脾氣,試探的詢問:“是有人臨時插隊,占用了我的版面嗎?”

主編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回答:“是,而且那個人你也認識,是上杉彩子。”

高橋杏梨神情恍惚:“彩子,是她?”

“是她。”主編說道:“這些年她成長很快,看來當初她確實是從你那里學到了不少東西。”

“她確實很有天賦。”高橋杏梨喃喃自語。

“而你的天賦卻所剩無幾了。”

主編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惋惜:“你這次的作品,說實話,并不怎么出眾。這十年來你的人氣已經慢慢流失,每年都有好多新人冒出來,他們有靈氣,有想法,你現在已經比不過他們了。”

高橋杏梨默默掛斷了電話,被后面排隊的人擠出電話亭,她靜靜坐到旁邊的椅子上,霜打的茄子般,一言不發。

唯一陪著她的,只有趙光明。這個男人沒有說什么話去安慰自己的老朋友,只是同樣沉默的坐在她旁邊。

幾分鐘后,高橋杏梨重新鼓起一點干勁,臉上擠出一絲苦笑:“總算事情還沒到最壞的地步,只是推遲連載,并沒有退稿,不是嗎?”

她看看左腕上的女士手表,起身說道:“幼兒園要放學了,我得去接孩子,咱們走吧。”

趙光明默默點頭,一起走出了中餐廳。

********

中餐廳里發生的事情,早一步離開的夏天然和中森明菜毫不知情,他們兩個正聽從趙光明的建議,利用寶貴的時間互相熟悉。

夏天然非常紳士的主動提議:“這城市我熟,我帶著你出去玩玩吧,咱們先去某某街某某號某某樓。”

中森明菜感到奇怪:“那個地方是什么名人故居嗎?為什么要去那里?”

夏天然理直氣壯的回答:“那里現在不是什么名人故居,以后就會是了。”

中森明菜搖搖頭:“我不明白你這是什么意思。”

夏天然不再逗她:“我的意思是,那里是我住的地方,距離這里至少有10公里。我要坐地鐵或公交才能回去。可是我現在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只能讓你掏錢,我搭個便車。”

“誒?!”

中森明菜被這個中國男人的厚顏無恥震驚了,難以想象長著這么一張帥臉的人,卻能說出這么不要臉的話。

她指著夏天然,不知說什么好:“你……你……”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后退一步,與眼前的男人拉開距離:“之前我在街上看到你被一群人追著跑,他們是什么人?黑社會嗎?”

“算是吧。”夏天然說的輕描淡寫:“其實就是一群混混。”

“那你呢?你被他們追著打,你也是混混嗎?”

夏天然轉過身來正對著她,一副混不吝的樣子,嘻嘻笑道:“你看呢?”

日本少女的臉上現出慌亂和戒備之色,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這個中國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也難怪,他初中畢業就在社會上廝混,還不知道干過多少壞事呢!

中森明菜不禁暗暗叫苦:自己居然就要跟這樣一個人扮演情侶嗎?這也太不搭了吧,至少也要找一個跟自己一樣的大學生來搭檔才好啊。

她不再想和對方有任何接觸,接連后退好幾步:“你你你走吧,我不要你陪了,我一個人就能回學校,我們明天見!”

說完落荒而逃。

看著少女倉皇逃竄的背影,夏天然搖頭自嘲:“得,叫你嘴賤,車費沒了。”

他能感受得到女生的某些微妙情緒,尤其是那種學歷上的優越感,剛才吃飯時夏天然提到自己只有初中學歷,坐在旁邊的中森明菜就偷偷瞟了一眼自己,眉頭微皺,顯然對此頗為介意。

既然心中有芥蒂,那兩人最好就不要單獨相處,早早分開也好。

至于沒錢坐車回家,那都是小問題。夏天然現在跟個發動機似的,身體里裝滿了燃料,四肢則充滿了能量,19歲的身體有使不完的氣力,他現在迫不及待的想要施展一番。

來個萬米長跑!

至于這樣會不會有礙消化,那他是不管的,他這人行事向來任性,才不會有那么多顧忌。

他現在想跑,那就跑!

夏天然就這樣跑起來,在初秋時節下午五點的琴島街道上,用自己最舒服的速度奔跑著。

今天是9月份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10月1日國慶節,整座城市都在為迎接這個國家61歲的生日而忙碌著。

一些公共工程的修建和改造工作已經完成,街道的坑洼處被修補,垃圾雜物被清除,兩旁的路燈桿上掛滿了國旗。

路口處的綠化帶也經過精心修剪和改造,數十萬株花卉被移植,搭建起各種臨時景觀,上面書寫著各種國慶標語,既喜慶又振奮。

“萬紫千紅迎國慶,片片紅葉舞秋風!”

“舉國上下齊歡暢,嘉禾國慶萬事興!”

“國泰民安,慶祝國慶,共享繁榮盛世!”

“為中國喝彩,為祖國祝福!”

……

經過一處學校時,還能聽到里面孩子在合唱:“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么響亮,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此走向繁榮富強……”

夏天然擺動雙臂,不斷的跑著,道路在腳下延伸,國慶的熱烈氣氛也在延伸,延伸到山與海的盡頭,延伸到1982年的時空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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