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人…”柳長生無奈地嘆了口氣，“這種話題要再跟我聊幾次天才能問，我們才剛認識。”

“畢竟我是為數(shù)不多蛆蟲之外的生物，”李昂比了個雙引號，“看在這個份上？”

柳長生盯著他看了幾秒，很輕很輕地笑了一下。

“你被葵喜歡過。”

“…怎么突然拐到這上去。”李昂不解。

“你剛剛那樣子太自然了，她肯定很吃這一套，你每次都能成功。”柳長生笑著搖搖頭，“葵和我很像，這次…我也找不到理由拒絕你。

半年前我出了場車禍，你應(yīng)該知道了。

我親生母親走得很早，繼母是幾年前進門的，她人很好，我很快就接納了她，一家三口生活得很幸福。

只是有一點不對勁。

這些年雖然爸爸沒有明確提過，可我還是隱約發(fā)現(xiàn)，繼母不太一樣。

她大概…不是人類。”

李昂認真聽著，他進門時看過照片了，柳長生的繼母是個清秀纖細的女人，很有書卷氣。

“爸爸說他是在工作時認識的繼母，他就職的公司名叫…”

“天青集團？”李昂問。

“你怎么知道？”柳長生挑起眉頭，“那是家橫跨醫(yī)療，運輸，尋人，建筑，礦產(chǎn)的大型企業(yè)，附近規(guī)模比它大的，就只有陳氏財團了。”

“嗯…”突然聽到陳念的公司，李昂有些意外，不過還是點點頭，“你接著說。”

“爸爸在此之前只是個普通工人，后來廠子倒閉靠著打零工過活。先是入職大企業(yè)，又認識繼母…當(dāng)時他常跟我說，覺得自己太幸福了，說不定是遇到了來報恩的妖怪。

我想爸爸可能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可日子越過越好，誰能舍得拆穿呢。

終于…某天夜里，爸爸突然喊醒我，帶著我和媽媽收拾東西，說是要開車離開。

他們看起來很著急，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那天下雨，爸爸開得又太著急，車子失控撞穿護欄，翻下山崖掉進急流。

那種高度，車子后來又灌滿了河水，連尸體都找不回來了。

偏偏我還活著。”

柳長生嘆了口氣，“我清清楚楚記得，自己當(dāng)時整個下半身都斷了，怎么可能活著回來。

后來我試過幾次，每隔幾分鐘，我劃出的傷口就會突然消失。

這真…挺糟糕的，活著沒意思，死又死不掉。現(xiàn)在又有莫名其妙的人來抓我回去做研究。”

少女躺在沙發(fā)靠背上，整個人深深陷了進去，似乎想用這種方式緩解內(nèi)心的煩悶。

“我會保護你的。”李昂說。

“少來了…統(tǒng)轄局不也是抓我回去做研究？只是我看你比較順眼而已。”她的聲音悶悶的，“你跟那些惡狠狠的家伙不一樣，是被強行拉過來干活的吧？你的主業(yè)是什么？”

“是…逃跑屋。”李昂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告知實情，“我們收錢幫人逃跑。統(tǒng)轄局對你進行研究之后，我能夠得到好處。”

“逃跑屋啊…”少女微微側(cè)過頭，凌亂的發(fā)絲遮住冷淡的、貓兒般的面孔，她的眼中仿佛閃著光。

李昂又想到了葵。

他晃了晃腦袋，耳中嗡嗡作響。

他意識到這是自己過度使用暗精靈力量的副作用，剛才那個夢或許也是。

咚，咚咚咚。

有規(guī)律的敲門聲響起，李昂站起身，打開防盜門。

“來了，”七芒星面色凝重，“西北方和東南方各有十幾個人，看著不像天青集團，估計是聞著味過來的其他公司。”

李昂點點頭，給了柳長生一個眼神，示意她別擔(dān)心。

他不是沒想過用警戒線把整棟樓框起來，那樣能多藏一段時間。

問題在于…統(tǒng)轄局就是不想明著插手，才找自己過來的。

而且躲躲藏藏的也沒意義。

打，還得盡可能打服，讓對方明白付出的代價和收獲不成正比，才能成功在狼群中帶走獵物。

——

七芒星打開后備箱，里面是琳瑯滿目的槍械，李昂甚至看到了兩支單兵火箭筒。

“知道是你要用，K幾乎把家底都掏出來了。”七芒星解釋，“看來不管你們倆以前有什么恩怨，她還是希望你能活著回去。”

啪嗒，啪嗒。

李昂擺弄著手上那冰冷的機械造物。

彈鼓中兩圈黃澄澄的子彈反射著路燈的光芒，卸下木托后槍身變得靈巧許多。

湯姆遜波紋疾走…又名芝加哥打字機。

二戰(zhàn)時期的老伙計了，不過至今依舊頑強又可靠。

“靠…幫派火拼，我都多少年沒做過這種事了。”七芒星把兩支截短的土制霰彈槍掛在腰間，“還好，不管是從地下拳王還是訟棍手里打出去，子彈就是子彈。

對面也是獵人，奔著要我們命來的，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你會有心理負擔(dān)嗎？”

“有一點，”李昂環(huán)顧四周，“畢竟是當(dāng)街槍戰(zhàn)。”

“這倒不用擔(dān)心。”七芒星從后備箱里翻了翻，拿出一塊黑白相間的板子。

李昂認得這東西，場記板。

就是電影開拍前擋住鏡頭，啪嗒一敲，喊聲“action！”那東西。

“社畜給的秘儀，效果是…”七芒星合上場記板，啪嗒一聲，“這樣敲過之后，再怎么血流成河，圍觀群眾也只會以為在拍電影。”

——

月黑風(fēng)高。

雨后的潮濕尚未褪去，空氣仿佛能凍住鼻腔。

婁洛裹緊衣服，別在腰間的手槍讓大衣漏了道縫，怎么都不暖和。

他低聲罵了幾句，索性敞開衣服，讓衣擺隨風(fēng)飄蕩。

藍海礦業(yè)，明面上是個合法公司，實際上是獵人組織。

輟學(xué)加入的婁洛感覺這輩子有了。

他從小就喜歡打打殺殺哥們義氣，可惜如今是法治社會，他只能在家追著爺爺奶奶到處跑，真出去惹事是要賠錢的。

還好，陰差陽錯之間…他知道了冰面下的世界那么廣闊，有這么一群被稱為獵人的家伙，他們拿著武器揣著槍，一言不合就開片。

合法嗎？當(dāng)然不。

認真繳稅，辦證，登記的私人組織寥寥無幾，大多數(shù)獵人都是流氓。

正因如此才讓人熱血沸騰。婁洛在心中想著。

遠處的人影越來越清晰，他渾身發(fā)抖，忍不住歡呼。

這就是…江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