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還有誰呢？”阿玖朝行天反問道，“我且問你，你相信他來自五百年后的說法嗎？”

“就目前看來，我姑且還是愿意考慮他說的是真的。”行天思索片刻后回答。

他對何詡倒也不是一點懷疑都沒有，無論是兵主還是黎九謠，他們跟李道生的恩怨都發生在過去，只有何勝天的事跡，至少按照他自己所言，是發生在相當遙遠的未來。

而未來之事，對他們來說是很難考證的。

只是何詡能看破他們的身份，又選擇跟他們一起對付李道生，必然是有原因的，至少說明他知道些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行天專門請示過兵主，兵主的意見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至少要將何詡其人真的來自五百年后這個可能性納入考量。

“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而且我其實有聽說過穿梭時空，逆轉因果的秘法。我觀察他的時間也更長，恐怕我比你更相信他的說法。”阿玖點頭說道。

行天聞言露出了困惑的神色，既然阿玖也選擇愿意相信，為什么又說要小心何詡？

阿玖也看出了行天的疑慮，開口解釋：“這就是我們該小心他的原因啊，如若他真的來自五百年后，那他面對我們兩人的優勢是顯而易見的，他隨時都可以借助這種優勢利用我們。”

行天細想，終于明白了阿玖的意思。

何詡若真的是自五百年后重生回到這個時代，他就能知道之后的五百年間可能會發生的許多事情，這種“重生”給他帶來的優勢是難以估量的。

自己當年有過的機遇，他都可以早做準備更加輕松地收獲，自己當年吃過的虧碰過的災禍，都可以提前避開，做到真正意義上的趨利避害，甚至可以說，這才是真正的“重生”。

而且再進一步的話，他甚至可以提前布置，奪取原來的時空中屬于他人的機遇，又或者是借助信息差去將人當做棋子利用。

而最容易受到他利用的，其實正是已經知曉重生之事的阿玖與行天。他可以借助預言操縱他們的行動，從而為自己達成一些目的。

“更何況你要明白，無論是我跟你那位先祖，我們與李道生的仇怨，都是既定的事實。但他跟李道生的恩怨，到了這個時空，壓根就沒發生，其實完全可以算是一筆勾銷了。他如今跟李道生的關系，換個角度看，不就是正常的師徒嗎？”阿玖繼續說道。

“可他不是說，他命中有一場跟李道生有關的劫難么？”行天若有所思地問道。

選擇跟李道生為敵，風險不言而喻。

在行天看來，何詡會選擇這么做，應該是有足夠的理由的。

“他都回到這五百年前了，那場所謂的劫難，難道真的沒有斡旋的余地嗎？當然，或許現在他出于什么野心，真心地想要跟我們一起除掉李道生。但如果勢頭變得不妙的話，你覺得他還會跟我們合作到最后嗎？”阿玖盯著行天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你應該還記得吧，他不是說過自己算出的唯一的逆天改命之法，就是拜入了李道生門下么？”

“這種事情，全憑他一張嘴隨便說啊。”行天搖頭。

“但我覺得也許他沒有說謊。拜入李道生門下遇到我們正是他天命的轉折點，但不見得改命的方法是與我們一起打倒李道生啊。”阿玖冷冷地笑道。

“也可以是站在李道生那邊，出賣我們。”先一步理解了阿玖深意的兵主突然在行天心底沉聲說道。

行天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作為李道生的敵人九死一生，但能成為李道生的徒弟，卻有不少好處，不是跟李道生有深仇大恨，誰愿意跟他死斗到底？他如果帶著投名狀跟李道生坦白，李道生會在乎沒有發生過的恩怨嗎？想清楚了小子，他跟我們不一樣！”阿玖看著行天緩緩說道。

“那你的意思是，要找機會殺了他？”行天挑眉，目光狠厲如即將撲殺獵物的餓狼。

阿玖當場愣了一下，然后輕咳一聲說道：“認真討論，別突然開這種不切實際的玩笑嘛。”

我很認真啊。行天心想。

他從小開始就是在兵主的指點下長大的，行事作風都深受這位蠻族霸王的影響，下手狠厲果決，當年那些欺侮過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徹底廢了。如果有人擋他的路，能殺的他肯定不會猶豫。

如果何詡變成了敵人，就要找機會除掉他——這個邏輯在他心中形成得相當自然。

不過其實也只能算是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正如阿玖所言，這確實不太實際。

何詡真實修為不明，而且肯定也跟他們一樣有一些厲害的殺手锏藏著，更不用說他們現在同在李道生門下，一個人出了事，李道生肯定得查，這風險實在太大。

“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性，至少現在他還沒有那種跡象是不是？而且嘛，他的確知道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對我們也是有利用價值的……”阿玖試著勸說對方冷靜行事。

她跟行天說這些話，多少帶點挑撥牽制的目的。但她沒想到這效果會好過了頭，這小子光憑想象就對何詡產生了一絲殺意。

像這種頭腦容易發熱的人好煽動，但真煽動起來卻是難以控制的。

“好吧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合力盯緊他。”行天點頭說道。

“沒錯，我們要與他合作，但我們兩個之間要合作得更加緊密，一起關注他的動靜，以后我會留一些機會跟你密談，我們可以及時交流些情況。”阿玖說。

行天在心里跟兵主稍作確認，最后朝阿玖點頭：“成。”

“多個人面對他，我也能稍微放心點，以后我們就是同盟。”阿玖朝行天露出微笑。

“話說我們在這里聊這么久，他會起疑的吧？”行天突然有點不放心。

“放心，夢境中的時間流逝跟外界不同，我可以稍微調整每個人在夢中對時間的感覺，也能拖延一下醒來的時間，我們醒過來的時間不會有太大區別的。”阿玖抬起手，“我現在送你出去，在他面前還是要注意一些的。”

迷霧很快籠罩起了周遭的一切，行天的意識迅速上浮，這次他在大殿中睜開眼，看到對面的何詡也正在緩緩睜眼，看來阿玖確實做好了布置。

何詡跟他眼神相觸，嘴唇未動，行天卻忽然就聽到對方的聲音在自己腦中響起：“行天師弟，試著對我用一下通心術看看吧。”

行天反應過來，看來聲音正是通心術的效果。

于是他也循著記憶默念口訣，開始依照昨天的練習施展，對何詡傳話：“如何？能聽得見嗎？”

“傳遞得很清楚，你練得很不錯，以后我們就可以用這種方式隨時密談了。”何詡朝行天微笑。

這時何詡朝著旁邊瞥了一眼，剛收起催夢訣睜眼醒來的阿玖正有些疲憊地打著呵欠。

在夢境里開會對其他兩人來說輕松愜意，但對維持夢境連接而且還要布置場景的她來說，卻是不小的負擔，不過她自己也是將這當成修行的一個環節。

“何師兄，小師弟，我練得差不多了，先回去做功課啦。”阿玖從蒲團上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裙，便跟大殿中的二人作揖道別了。

“我準備再靜坐片刻。”何詡點頭，目送阿玖離去。

隨后行天也準備起身：“那師兄，我也去鍛煉了。”

“稍等。”何詡在這時忽然抬手叫住行天，“阿玖師妹早上的功課無需操縱靈氣，只需做到靜心即可。你接下來要鍛煉肉體，最好多靜修片刻，讓靈氣充盈全身，這樣鍛體才能發揮出最好的效果。”

他說這話的同時，也用通心術傳了一份訊息過去：“你先坐下，我有話跟你講。”

行天聽完看看正在朝自己使眼色的何詡，又瞥了眼剛離開大殿的阿玖，意識到何詡是想跟他單獨說幾句，便坐了下來：“好的師兄。”

“專門留你下來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何詡閉上眼，假裝繼續打坐靜修，實際上開始向行天傳遞心念，“我必須要忠告你一句，要小心那個狐妖！”

“嗯？”行天在自己心底發出了詫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