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生沒再理會阿祖，將目光移向遠處的猰貐。

被一槍打成碎肉的猰貐還在重新復活，血肉從傷口憑空生長出來，隱約又能聽到那聲瘆人的叫聲。

“求死不得求生苦，千年一瞬亦長恨。”李道生平靜地望著猰貐，長嘆了一聲，“可悲啊！”

猰貐自然聽不懂他的話語，但似乎感受到了某種威脅，復活的速度暴漲，血肉急速膨脹起來。

這時又是一聲槍響，猰貐膨脹起來的身體再次被炸得粉碎。

“威力還是這么驚人。”行天用通心術跟其他人感慨，他只在兵主記憶中見識過李道生戰斗的樣子。

“我當初建行宮的凰臨山就是被他一下轟得山頭都沒了。”阿玖說。

“威力倒是其次，關鍵是出手速度太快了，難以應對。”何詡也評價起來，“不過這樣還是處理不了猰貐的。”

如他所言，只是炸成碎片完全遏制不住猰貐不斷加快的重生速度，轉眼間猰貐的身體就又長了出來。

李道生眼中殺意緩緩浮現出來，那兩把槍懸浮在他兩側，忽然在一道光芒中拆解重組，變化成了新的形態。

兩把沖鋒槍顯現出來，然后迅速復制出數十把，圍著猰貐擺開一圈，然后所有的槍即刻開始發出連續的轟鳴聲，隱約有一道道看不清的金光一閃而滅，從槍口轟在猰貐身上，每一下射擊都帶著海嘯山崩的威力，轉眼間猰貐就被徹底淹沒在了接連不斷的爆炸當中。

林月見已經徹底看呆了，半張著嘴就是說不出話來。

其他三人也是面色凝重，何詡跟阿玖的臉色甚至是鐵青的，他們都被勾起了一點不太好的回憶。

這世上大概是沒人能跟李道生來一場正面對轟的，無論是雷法登峰造極的靈修，還是御劍術臻至化境的劍修，分化出來上千支火銃瞄準過來，既能擊發天材地寶煉制的實彈，也能擊發靈力凝聚的靈彈，每道槍口都能打出威力堪比天劫的連續轟擊，而且快得看不到軌跡，劍修的萬劍訣還沒打出手，自己就連人帶劍陣被攻勢徹底吞沒了。

何詡跟阿玖當初也只能用一些機制特殊的功法規避這種攻擊，根本無法正面應對，唯有兵主曾用護身法硬抗過。

猰貐的身影被爆炸帶起的金光和滾滾煙塵徹底吞沒，氣息逐漸變得微弱，但始終沒有消失。

李道生持續了一會兒攻擊，忽然一抬手，所有沖鋒槍再次重組變形。

“那、那是什么東西？”阿玖直接驚呆了。

她看到李道生的法器變成了一排……又粗又長的管子！

何詡也是看得皺起了眉頭，仔細觀察。

看起來依舊是和前面的火銃類似的器械，這些又粗又長的管子其實是十根槍管捆成一圈，看起來還能隨著機關旋轉，光從外表看火力就不是先前那種形態能比的。

李道生揮手落下，所有槍管高速旋轉，同時開火，排山倒海的火力又增強了數倍落在猰貐身上，整個大地都隨著這陣轟擊猛烈震顫起來。

“就是這個，連老子的護體罡氣都扛不住啊……”兵主在行天心底沉吟。

行天怔怔地看著這一幕，李道生的攻擊手段全然不像那種動輒引發天地異象的大能，看來要樸素許多，是一種徹底追求效率的壓倒性的純粹暴力。

他又轉頭看向何詡跟阿玖，注意到了他們臉上顯露的驚異神色，頓時有所察覺，用通心術問：“怎么了，你們沒見過他用這個？”

察覺到現場跟李道生交過手的三人中，只有兵主曾將李道生逼出此等手段，行天頓時心里生出幾分帶著優越的自豪感來。

這三人當中，果然還是先祖大人最強！

察覺到他話中深意，何詡輕哼一聲回道：“這種手段，奈何不了我，他當然不會繼續用。”

阿玖也不快地掃了行天一眼：“沒錯，他用不用這招，不過是看對方抗不抗打罷了。”

李道生對付他們的手段，兵主也未必見識過。

不敵李道生，自然是無可奈何之事。但要說不如其他兩人，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會輕易服氣。

何詡又將注意力轉向現場，以靈識探知，有所察覺：“好像感覺不到猰貐的氣息了。”

“沒有消失，只是變得極其微弱了。”阿玖糾正道。

氣息微弱到這個程度，就沒有再變化了。看起來，李道生似乎是已經將猰貐的不滅之軀摧毀到極限了。

但在場的人都能想到，這樣猰貐還是死不了的，不然李道生早該讓他安息了。

這個時候李道生終于停止了攻擊，他抬手一揮，變化的法器就收了回來。

一道清風拂過戰場，將煙塵盡數吹走，地上已經炸出了一道直徑覆蓋數里，深度超過十丈的深坑，熱氣裊裊升起。

李道生身形一晃，如一道輕煙飄到深坑旁邊，忽然轉過臉，朝遠處呆立的眾人招了招手。

何詡、阿玖跟行天三人看到了之后互相看看，都有些遲疑，不知道他們這師父是不是又想把他們叫過去后弄什么把戲整他們。

但林月見看到李道生招手，就毫不猶豫地朝那邊快步奔去，剩下的三人最后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去。

他們來到李道生旁邊附近，站在深坑旁邊，順著李道生的視線望向深坑底部。

深坑的最底部，猰貐已經不見了蹤影，煙塵拂去，依稀可以看見一顆蘋果大小的紅色靈核懸浮在那里。

“祖師大人，那個是？”林月見怯生生地問道。

“那便是，包括你師父在內的無數人，求之不得的不死藥啊。”李道生悠悠說道。

眾人驚訝地打量這枚并不起眼的靈核，發現又有新的血肉沿著靈核開始生長。

“還在復生，難道這真的是無窮無盡的？”何詡眉頭緊皺。

“對這個世界而言，差不多。”李道生回答。

他其實研究過不死藥，哪怕是對這個存在著仙法的世界，不死藥也是完全不合常理的存在，就如他原本的世界中出現了一臺永動機。

“這只是我的一點點推測，不死藥，其實應該跟天損之災那個貫穿了這個世界跟天外之境的漏洞很相似，它從這邊聯通了天外之境的某處，另一個世界的某種力量，極其緩慢卻源源不斷地泄露到這邊。”

李道生緩緩說道，“而西王母所做的，便是借助擁有這種特性的天外之物，煉制出了可以將其中汲取的力量應用于不斷修復活物血肉精魄的機制。一旦服用不死藥，不死藥就會記錄服用者血肉精魄的形態，然后不斷地將其再現出來。”

而這種機制，顯然也并不完善，源源不斷溢出的能量，會讓服用者原本的形態發生變異。而不死藥記錄和復原出來的，也依然是變異后的形態。

何詡忽然扭頭看向李道生，神情相當復雜。

李道生的這一套形容，讓他想起了自己吃過的那顆能讓人長出另一顆腦袋的丹藥。

林月見震驚地看向李道生：“那照這樣說，復活出來的存在，還能算是原來的那個人嗎？”

按這樣去想的話，其實服用不死藥的人只要被殺過一次就等于是已經死了，而重新復活出來的怪物，不過是不死藥本身變化出來的擬態生物罷了。

“這終歸只是我的一個猜測罷了。就當它是真的，也要取決于我們如何看待了。而對他們自身而言，他們能認知到的，也只有留存下來的自我，無論是陷入癲狂留下的悔恨，還是求死不得的痛苦，全是他們曾經經歷過，或者正在經歷的。”

李道生說著拿出了一枚黑色的丹藥，朝著那顆紅色的靈核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