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望一記，布弛先開口：“世子，五旗盡歿，但我聽聞，當中似乎有人生還？”

詹昌眉頭一動：“去你私帳里說話。”

“是。”

兩人來到布弛私帳中，布弛讓詹昌坐在上首，自己陪坐在側，他說道：“世子，我聽說這次前往萬流山遭難的五旗人馬之中，走漏了楊真這個小子。”

自無用司中與楊真結下梁子后，布弛一直想伺機報復，可惜楊真總是深居簡出，始終沒讓他找到合適的機會，不過除夕蜃宮燈會上，布弛注意到了詹家世子對楊真似乎很不待見，故而今日才會特意有此一問。

詹昌緩緩飲了一口茶：“布長史消息倒是很靈通，不知你與楊真是什么交情？何以如此關心于他。”

布弛冷聲道：“我與他沒有交情，只有仇怨，世子，實不相瞞，在下的侄兒流放平陵就是拜這個楊真所賜，這次他成了漏網之魚，我不是關心，而是抱憾！”

“哦？”詹昌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這楊真氣運不小，才一出道，就入了蕭氏的眼，布長史要跟他為難，只怕不大容易。”

“這小子不知是祖上積了什么德，竟然真的讓他修成了古法煉氣，眼下他是道院正法出身，我要找他麻煩，的確不容易，但是，只要我布弛還有一口氣在，絕不會讓這小子白白好過。”

詹昌道：“你身為一縣長史，為何要跟一個這樣沒跟腳的散修計較？也不嫌太丟分了？”

布弛說道：“世子，正因為他是散修，我才更要讓他知道，散修是不能得罪世家的。布某家族忝為詹氏屬族，不能丟您的份，如果一個散修隨便就能冒犯我族中人，布某衛道使之威嚴何存？筑基世家之威嚴又何存？”

詹昌笑了，他點了點頭說道：“布長史還是有些世家子弟的血性傲氣，只是如今蕭家治世講求無為長治，讓散修自由生發，世家子弟可沒那么優越了。”

布弛道：“蕭氏隔得太遠，我布某人并不相熟，過去、現在、未來，我布家只認詹家，不認蕭家。話說回來，蕭家人所說讓散修自由生發也不過是為了充實域內修行人口，使各域地緣大陣之中多產青蓮，順便收攏人望而已，要說真有多在意散修？呵呵，做做樣子罷。”

“哈哈哈哈。”詹昌終于捧杯大笑，“好，說得好！布長史，你還是有見地的，我詹氏當年沒看錯你。”

接著，詹昌笑容一斂，恨聲說道：“世家經營數百年，多少辛酸，多少苦難？讓散修自由生發，騎到我世家子弟頭上來，那我世家先輩數代之人耗盡心血爭來的地緣天機不是白費了么！”

“就是這個道理！”布弛一拍桌案，高聲附和。

詹昌點頭，說道：“布長史，既然你與楊真有過節，可有什么打算？”

布弛道：“在下掌管無用司多年，要說手段，那是信手拈來，只不過此人既是道院出身，又與齊家交好，在下若手段使得太過，撕破臉未免不好看，到時縣里郎長史、倪長史也未見得會站在我這邊。”

詹昌聽了這話，已知布弛言下之意是要他詹氏在背后作為后盾，他便可以放手施為。

郎、布、倪三家都是詹氏治下的屬族望姓，雖說三家共治漣水，但誰都知道，這里頭明爭暗斗是少不了的，布弛之所以不敢肆意尋楊真的麻煩，也是怕給人拿住把柄，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但若有詹氏在背后撐腰，那就完全不同了。郎、倪兩家只有裝聾作啞的份，至于齊家，漣水縣不過是一支脈，主家遠在玉駝山不可能插手這么遠。

詹昌正愁尋不到合適的人選來對付楊真，布弛的出現可謂正中下懷，讓他禁不住心花怒放。

他凝聲說道：“楊氏余子高傲跋扈，不將世家子弟放在眼里，長此以往，大害我世家聲威，確實容不得他，布長史有什么對付他的辦法，不妨說與我聽聽。”

布弛冷笑道：“世子，要對付這等人，必得讓他無半點翻身的可能才行，楊真此人，雖飛揚跋扈，但卻是個心思謹慎，行事縝密之人，且他對我及無用司已有提防，要直接從他身上下手，還不好行事。”

“接著說。”

“是。”布弛飲了一口茶水繼續說道，“此人父母已亡，舅舅舅母一家給他親自送到平陵挖礦，可以說是六親凋敝，孤家寡人一個，但唯獨，對他的啟蒙恩師，尚十分恩義。”

“他的啟蒙恩師姜岑教授，是個性子剛直，思慮單純之人，要動楊真，可從此處入手。”

“我手下有一人，名叫許驍，與楊真一樣，是受姜岑去啟蒙的親傳弟子，最擅捉拿他人十惡大罪，我只需略施小計，讓這許驍親手捉到姜岑的十惡之行，將姜岑打入死牢，就不怕楊真不來就范。”

詹昌盯著布弛，示意他再說仔細些。

布弛心領神會，繼續說道：“許驍清楚姜岑為人，即便當場拿到姜岑的十惡之行，也必會認為他是遭人陷害，我也會故意在此留下破綻，讓他們心存救援之望。”

“到時候，許驍必然要找楊真商議，我再暗中使力，在案卷上做得死死的，隨后待他們前來申訴，便慢慢把他們通過正當途徑救援姜岑的可能一一堵死，再伺機挑弄他們的情緒一番……”

詹昌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接道：“到時候，便擬日公開處死姜岑，在處決之前你再故意透出些消息，讓他們以為獄中守衛松懈，引誘他們劫獄救人，到了那個時候，就能讓你無用司所有人都放手施為，對劫獄之人格殺勿論了。”

“世子高明，在下就是這個意思，如此一來，既能名正言順的調用人馬，又能堵住悠悠眾口，還能讓蕭家挑不出錯來，保準萬無一失！”

“好！布長史，你確實是個聰明人，過些日子，我看時機合適，調你去郡城任職，讓你好好抬一抬人望。”

布弛心頭一喜，知道自己這一回徹底走對了，連忙躬身行禮：“多謝世子！”

詹昌說道：“語以泄敗，事以密成。大野征后，你只管放手去辦事，我會讓我三弟在漣水縣待些時日，你若想找我，就去找他，其余人不可多言。”

“在下明白。”

詹昌起身，說道：“此事放在大野征之后，野征中還需盡責。”說罷掀簾而去。

出了營地，詹昌駕起玄光向中軍而去，這一路上他心懷暢快了不少，比之來時已是云泥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