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會吵吵鬧鬧中落下了帷幕,只算是定了個基調。
“諸位卿家,此事難定,下去之后,再將心中的想法,寫成奏疏呈給朕吧!”
朝會散了。
薛萬徹往外走,不少的大臣都湊了上來攀談。
他們再看薛萬徹時,心里想到這薛萬徹之前還是隱太子一黨的。
玄武門那場廝殺之后,薛萬徹便惶惶不可終日。
如今父憑子貴,反倒成了朝廷上新貴。
翊衛車騎將軍馮立與薛萬徹同屬隱太子舊臣,當時去打秦王府,就是這兩兄弟組隊去打的。
同病相憐之下,馮立向來與薛萬徹相熟,此時擠到了薛萬徹身邊,笑道:“薛世侄好生的本事。”
薛萬徹擺了擺手,示意對方此地不是談話的地方,只道:“稷兒有官職在身,平常忙些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只要是為朝廷,為陛下辦事就好。”
馮立心里自然清楚,薛萬徹說的這些只是托詞。
薛萬徹也沒有想過,今日竟會享受一番被眾臣圍繞的感覺。
杜如晦臨走前,都對他露出了個微笑,上來跟他交談了幾句。
薛萬徹心里嘆了口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杜如晦這兩年身體愈發的不好了。
杜如晦自己的身體,自己也知道情況,也該為自己的兒子鋪路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薛稷前途無量。
杜如晦雖為人剛正,可或許也想為自己的兒子結個善緣。
薛萬徹心情頗佳,回到府上,便招來管家薛忠。
“少郎君可曾起了?”
薛忠聽得此問,也是一臉怪異。
“回郎君的話,未曾。”
薛萬徹一愣,明白自己問了句蠢話。
只要薛稷不當值,就沒有早起的時候。
他轉身直奔薛稷的院子而去。
薛稷尚未睡到日上三桿,便在回家的薛萬徹再催促下起了床。
薛稷有些無奈地看見薛萬徹,說道:“到底發生了何事,讓父親如此著急?”
薛萬徹盯著薛稷左看右看,說道:“為父剛剛參加了朝會回來,我問你,那兩個奏疏真的是你親筆寫的?”
“你老實說,是不是讓馬郎君給你代筆了?”
“咱們父子可不能做搶人功勞的事。”
馬郎君便是馬周,相處久了,薛萬徹自然也知道了馬周的才華。
薛稷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笑說道,“如果父親是說那兩個將天下劃分十道,還有成立內閣的奏疏,確實是孩兒親自寫的。”
“孩兒不是把此事告訴過父親嘛!”
薛萬徹聽完此言,摸了摸鼻子,薛稷是說過,但那天他下值正疲憊,也沒細聽,今日才覺得薛稷辦了件大事。
他越發驚奇,看著薛稷說道:“奇了!”“真是奇了!”
薛稷無奈地看著薛萬徹,問道:“父親,你這說的什么怪話?”
薛萬徹忍不住說道:“我薛家世代武將,到你這里,手上的本事稀松平常,兵書也沒見你看幾本,竟然能獻出兩策,搞亂了天下官員的心緒,當真是好本事。”
薛萬徹看著薛稷的眼神都不對了,說道:“若不是為父從小看著你長大,你這副模樣長得又真像我,我可都不敢相信你是我兒子。”
薛稷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些尷尬。
他是不是薛萬徹的兒子,那得以一分為二地看,起碼肉體上確實是。
從心理上說,薛稷前世父母早亡,現在也確實把薛萬徹當成了自己的父親,但是靈魂是不是,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薛萬徹也不算虧,從某種意義上看,薛稷算是救了他的命!
這兩日,薛稷為了那兩個奏疏,也是絞盡腦汁,起得早有些困頓,當下說道:“父親,你若是沒事,便先出去吧,孩兒這還打算再睡一會了。”
薛萬徹聽完此言,冷笑一聲,拳頭當場就硬了。
他心里已經確定了,這就是他的兒子,不是什么山精柳怪變幻而成的,要不然怎么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如此混賬。
他想了想,雖然兒子向來聰慧,但終究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你這兩封奏疏一上,鬧得朝廷都不安寧。”
“那些官員都知曉,此事是你給陛下出的主意,便會有些自作聰明的官員,覺得你的意見會對陛下有些微末影響。”
“有門路的官員自然不會來尋你,可沒有門路的官員,或許會昏了頭,來你這里走門路。”
“此事關系重大,該用何人,全在陛下一心。”
“你若多嘴,只怕得在陛下心里落下個不知好歹的惡念。”
“你得記得小心些,別讓他們把你推進坑里面。”
薛稷聞言,笑說道,“父親放心,此中厲害,孩兒自然是知曉的。”
薛萬徹哈哈一笑,說道:“那為父便放心了。”
就在當天,朝廷上的官員,便得知了一個消息。
上了兩封奏疏,攪動了整個朝廷的薛員外郎,竟感染上了風寒,已經閉門休養了。
不少的官員跑到薛府,原本想要見一見薛稷,攀個交情的,可是都能只能夠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當然,也有與薛氏有些親戚關系的官員,提著禮物,為了自己也好,為了自家的子侄也罷,想要來薛稷這里探訪的。
你薛稷不是生病了嗎?
那剛好,我們便來探病。
只是他們到了薛稷的府上,卻發現薛稷的府上早已閉門了,說是薛稷的病會傳染,閉門謝客,不見外人,便是誰來了都不見。
無可奈何之下,眾人只能夠打道回府,也明白了薛稷的意思,只能另尋他法,去別處尋門路。
…………
絳州龍門縣修村。
薛禮耕完了田,便坐在村頭,聽著村日里的男女老少講著八卦。
他的年齡不大,今年也才15歲。
雖然薛禮腿腳上有些泥土,看著家境不太好,以耕田為生。
可認真觀察,會發現他脖子下,被衣服遮擋住的皮膚頗為白皙,證明他家道中落也沒有多少年。
薛禮的祖上闊過。
很闊。
他是北魏河東王薛安都六世孫,其曾祖父薛榮、祖父薛衍、父親薛軌,相繼在北魏、北周、隋朝任官。
薛禮是因為其父薛軌早逝,才家道中落,家境變得貧寒、地位變得卑微,以種田為業。
薛禮聽著村里長輩的議論,眼睛變得越來越亮。
他們此時議論的人,名叫薛稷。